林予委屈得想哭,心说还不是为了逮你么,疲惫地问:“你是立冬大哥还是立春大哥啊?”
“我是立冬,我弟弟回老家好些天了。”立冬没打算下车,貌似只是打个招呼,“别一个人坐着了,早点回家吧,明天不出摊儿啊?”
林予回答:“出,不出哪有钱吃饭。你怎么半夜也不回家啊,你之前是不是晚上还去书店看书了?”
立冬说:“我刚加完班,搬家都得等到这个点儿,睡觉都快没工夫了,还看书呢。”
来大城市打拼的人不容易,对方刚买了房子,看来更要加倍努力工作。林予道了“再见”,更加坚信那晚去书店的人不是立冬,而是立春。
既然小花奶奶搬到了这附近居住,那就还会有机会碰见的,他一定要搞搞清楚。
林予准备回家,刚转身就撞上了萧泽,他心中警铃大作,不知道对方看见了多少,也不知道他露陷没有,装着瞎说:“不好意思撞到你了,我看不见,抱歉啊。”
萧泽揣着裤兜,还带着淡淡的酒气,问:“干吗呢?”
“哥?怎么是你呀!我睡不着,随便走走!”林予演得挺像,但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哥,你怕我不安全,一直暗中保护我吗?”
萧泽直截了当:“不就夜里出个门么,有什么不安全?”他凑近搭上林予的肩膀,甚至吹了吹林予额头上的痂,“你要是耍我,才比较不安全。”
林予吓得缩缩脖子:“我也想找人倾诉,可是怕说出来你又不信。”
萧泽揽着他往回走,在夜色里,“你说吧。”
“其实我最近过得很痛苦,我摆摊儿认识了小花奶奶和她两个儿子,她这两个儿子特别玄幻。”林予被搂着肩膀,自觉地靠向萧泽那边,“一个叫立冬,一个叫立春,我现在怀疑可能还有个失散多年的立秋,或者立夏。”
走回猫眼书店的这段路,林予把两次遇见老太太的事儿都告诉了萧泽,但故意跳过了两次在书店看到的事情,因为他没法解释自己是怎么“看见”的,如果要说清楚必然会暴露他不是瞎子的事实。
于是萧泽不太理解:“你折腾这么多,就是想证明其中一个兄弟出事了,证明你自己算得没错?”
已经到了小洋楼的偏门,肩上的手松开,萧泽去开锁。林予站在后面:“我就算错,也不可能在一个人身上连错两次,小花奶奶都不信我了。”
萧泽浑不在意道:“亲子报告还不敢说百分之百相似呢,你有什么自信敢打包票。”
林予语塞:“我当然不能只凭自信打包票,所以才想办法搞清楚,搞得好几晚都没睡好觉。”
他刚说完,萧泽回过头来,因为站在台阶上而显得高大无比,仿佛是要给他的供词鉴定真伪的审判官。林予心虚地垂着眼睛,迅排查哪里说漏了嘴。
萧泽盘问道:“为什么要晚上出门转悠才能搞清楚?”
林予头大,他跳过了书店那段,解释不清了。但他极力保持着镇定,甚至轻轻叹了口气,百般无奈地说:“因为白天要在店里帮忙,我怕出去乱跑的话,你会不高兴。”
说完小声加问一句:“哥,你不高兴了吗?”
萧泽在皎洁的月光下盯了会儿那张脸,伸出手:“我困了,想马上睡觉,给我手。”
林予抓住那只手,安稳地上了台阶。他心中漾起层层忐忑,现在萧泽信他,所以伸手拉着他上台阶,如果哪天露陷,萧泽是不是就直接把他踹下台阶了?
他倒不是害怕被踹,主要是还没算出对方的命数。
林予内心惶惶地上了阁楼,也不开灯,摸着黑坐在床边呆。他像只涉世未深的雏鸟,遇见十字路口还决定不了往哪边飞。
他在原处盘旋,忽然看见路标下面有八个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坦白未必能从宽,但事情败露绝对从严。林予深呼吸,站起身打了个太极,把勇气全部汇聚在丹田之中,然后大吼了一声!
“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就今儿个吧!”
萧泽刚洗完澡上了床,隐约听见点动静。他懒得理,靠着床头打开电脑,想看看研究报告扔出去有没有收到反馈。
顶头的未读邮件来自萧尧,写着:兄弟,给你看个好东西。
刚刚点开,卧室门也被推开了,林予头滴着水,看样子也是刚洗完澡。萧泽把目光收回放在屏幕上,打开了萧尧来的视频。
还没点击播放,林予说:“哥,我有话要告诉你。”
萧泽看向他,同时按了点击:“明天再说,困了。”
林予鼓足勇气:“不行!”
他紧抿着嘴唇助跑到床边,连停顿都没有直接蹿上了床,差点砸萧泽身上。“操!你他妈抽什么疯?”萧泽把电脑甩到一边,抬手要把林予扔下去。
“哥!我!”林予抱住萧泽的手臂,忽然僵住了,“我靠……”
正对着他的电脑屏幕上,两个只穿着内裤的壮汉正在……接吻。揉后脑勺、捏屁股、扯内裤……还他妈相视一笑?!
萧泽瞥了眼屏幕,没在意,反正瞎子又看不见,电脑也没开声音。他想把手臂从林予的怀抱中抽开,结果现对方面色绯红,脸庞还出了层汗。
再仔细看,林予的视线集中在电脑屏幕上。
这枚青涩的忽悠蛋,看着视频里纠缠在一起的两具裸/体而心跳加,不自觉地微张着嘴巴,偶尔滚动喉结吞咽一下。
壮汉一趴在床上撅起了屁股,壮汉二扶着那玩意儿插了进去。
然后插来插去,插去插来……
林予面似火烧,勾着口气忘了呼吸,他紧紧抱着萧泽的手臂,丹田里那股勇气不断下沉,折磨得他甚至微微躬起了身体。良久,他在无声的房间里替视频中的人逸出了一句低吟。
这时萧泽笑了一声,林予潮热的身体瞬间沁出一片冷汗。
他是不是已经露陷了,以这种十分操他大爷的方式。
又或许……是九分操他大爷。
还有一分是……情难自禁。
他妈生他的时候难产,没抢救回来。紧接着,他爸外出考察也出了事故,坠崖。他从小跟着姥姥和姥爷长大,从科学院的大院宿舍到一号博士公寓,不是很爱笑,但也绝对不是性格阴郁的缺爱少年。
爱女和女婿相继离去,孟老太两口子白人送黑人,着实伤心了两年。后来家里就不许提这些伤心事了,但孟老太憋不住话,在萧泽一懂事的时候就讲了个天花乱坠。
什么你妈妈拼了命把你生出来的,大出血,最后的遗愿就是不想在墓园憋屈,说完以后笑着走的。
然后你爸爸不吭不哈地处理后事,抱着你妈妈的骨灰盒就去考察了。他在高山密林撒骨灰,结果失足坠崖。他还提前留了封信,谁出个门还这样安排?
孟老太当时连哭带笑地说,你爸爸那是找你妈去了。
萧泽听完没哭,因为他的记忆里关于萧名远和孟小慧的内容基本为零。他揣着父母的这段故事在大院里喝汽水,越喝越饱,也越觉得他爸妈挺酷。
从那以后,姥爷和姥姥偶尔会给他讲个片段,但他从来不主动问,讲就听两句,不讲也不强求。姥爷讲得煽情,姥姥讲得夸张,结合着一比较,还经常现细节对不上号。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瞎编,反正萧泽懒得研究。
他真没觉得自己不幸,吃穿不愁,该读书就读书,该打架一定要打赢。哪个邻居或长辈为他叹息一声,他都配合地低头片刻,仿佛自己心里有些苦。
其实真没有,他一直活得挺惬意。
不过他也曾在某段时间抽疯,探寻人死了归往何处,会不会有来生?阴阳五行看得直犯困,上课偷翻《马太福音》还被点名批评。
后来他也倦了,好奇心逐渐淡去,他把那几本闲书全卖给了收废品的。卖了一块钱喝汽水,还是越喝越饱,而且满嘴的橙子味。
所以,遇见鬼是命里注定的话,那只能认了。
既然认了,就顺便打听打听。
萧泽的好奇心又升腾而起,他想问问立春有没有见过萧名远和孟小慧,想知道他爸妈离开之后依旧情比金坚,还是感情破裂分道扬镳?
过去的岁月,他爸妈是否曾在他的四周游荡。他写作业的时候他爸爸是不是看着他?他嘀咕孟老太不着调的时候他妈妈是不是很赞同?
他第一次看着同志电影纾解的时候,没把二老直接气得魂飞魄散吧?
萧泽想了很多,快把自己想乐了。然而他嘴角都还没勾起,先被林予缠在了身上。林予环着他的脖子,而后又努力靠近,一下下顺他的后背。
“哥,原来萧名远和孟小慧是叔叔阿姨的名字吗?”林予离得太近了,说话间气息都拂了过来,“你很想他们吗?如果你心里难受,就抱着我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