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叫李春林，比他大十岁。

十五岁的时候，他就辍学在家务农——其实那个年代，没几个孩子念书，随便认识几个字，就回家种地了。

他五六岁的时候，就整天跟在三哥的屁股后到处乱跑。

三哥带着他满村子的调皮捣蛋，往别人家的豆包馅里撒灰，偷人家的小鸡烧了吃，向别人家的油坛子尿尿，深更半夜跑人家窗户底下扮鬼叫……总之他俩就是整个良种场的混世魔王。

也因为这样，三哥小时候没少挨他大爷收拾。

可三哥哭过之后，仍旧死性不改。

反而他因为年纪小，大家倒是不怎么计较。

还经常当着他爷爷奶奶的面夸，说是淘小子有出息。

九岁那年正月。

刚刚吃过晚饭，三哥就跑过来叫他出去玩。

说是玩，其实就是去偷灯。

东北这里有个习俗，每逢正月十五，晚饭之后，各家就要给先人们烧纸送灯，条件好的还会放几挂鞭炮。

既是对先人的一种祭奠，也是对新的一年的期待。

于是偷灯和捡没响的鞭炮，就成了他们这些孩子的乐趣。

送灯的地点，一般都是在坟地。

别看李春祥调皮捣蛋，可胆子却特别的小。

银盘似的月亮挂在夜空里，将四周照得雪亮。

可是那些重重叠叠的阴影里，仿佛隐藏着各种面目狰狞的妖魔鬼怪。

李春祥死死的抓住三哥的衣角，腿肚子直转筋，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估计要是有个风吹草动，肯定就会哇的大哭起来。

可三哥偏偏还喜欢趁这个机会逗他。

就捏着嗓子说：“老十一，你看，那棵大树底下蹲个啥？”

李春祥心里头不想看，可好奇心又作祟，就拿手捂着眼睛，张开指缝，偷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