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末,市区里很热闹,不远处就是南大街,行人也会溢散到这里,再者,南通大饭店本就算是当地地标性建筑之一,很多条公交车都设有它的站台。
三轮车驶过一座桥,桥下是濠河,桥另一端,就是南通大饭店。
李追远第一时间,就看见了站在濠河边,手持鱼竿正在钓鱼的余树。
这位先生,少年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一定程度上,余树可以认为是一个区域里的官方代言人。
他今日依旧是那副说书先生的打扮,但衣服要鲜亮许多,看起来没有江湖气,反倒显得斯文得体。
联想到李兰现在就在后头的南通大饭店里,那他出现在这儿,倒也不算奇怪。
只是,李追远并不希望自己的出现,引起余树的注意。
他是来见李兰的,不想在今日牵扯太多。
蛟龙之灵自掌心飞出,围绕着少年与润生环绕了一圈后,又飞回少年体内,这一手,相当于暂时消去了三轮车上二人的气机。
濠河边,余树抬起自己的鱼竿,短暂角逐后,居然让鱼给脱钩逃走了。
心中些许遗憾之余,余树还下意识地朝着四周张望了一下。
按理说,不应该的,他每次钓鱼前,都喜欢给自己算一卦,卦不好他就不出来抛竿风吹日晒了,只有卦好时,才开开心心地出来享受。
按卦相所说,自个儿今天应该是鱼跃龙门、生生不息,这第一条就脱钩了,是怎么回事?
重新上饵,将竿抛出后,余树舔了舔嘴唇,指尖轻触,开始掐算。
刹那间,他察觉到了一股不对劲。
而这时,润生刚准备把三轮车停入饭店门口的车位,遭遇了饭店保安的阻拦,意思是这里只能停汽车。
润生点了点头,将三轮车推了下去,停到了马路边上,
原本双车道的马路,有一条车道被自行车占满了,变成了单车道。
李追远站在原地,等润生哥时,心有所感,余光扫了一眼站在前方河边的余树。
当初,余树以说书先生的身份,能把自己等人唬得压力倍增,其本人确实也擅长算相之术,但如今的少年,早已不是当初请他喝水的那位了。
都不用李追远刻意去操控,少年口袋里的紫金罗盘就于无声中轻轻转起。
余树刚刚才捕捉到的那缕不对劲,一下子顺掉了,成为了天行有缺、实乃自然,意思就是不要因为一点风吹草动而大惊小怪,算得准是本事高强,算不准亦是正常。
「喷,有趣,钓鱼能钓出这种卦象来,看来是以前次次钓鱼时满载而归,被周围太多空桶的人瞧见了,施以过多怨念,加了业力啊。」
李追远与润生走入大饭店,径直走向电梯处。
「润生哥,把你袖子撸起,衣服上面的扣子解开几个,露出胸膛上的肌肉。」
「好。」
润生照做了。
简单的一点改变,却让润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不再憨厚土气,像是个保镖,主要是那肌肉轮廓和那古铜色的肌肤,实在是太有视觉效果了。
连出门时脚上没来得及换的塑料拖鞋,此时都穿出了一种洒脱、不修边幅。
李追远按了电梯,电梯门打开,里面有饭店专门配置的电梯员。
「九楼。」
李追远两根手指夹着一张钞票,递给了对方,当作小费。
「谢谢。」
电梯员收下了,没有过多询问,按了楼层。
电梯上行时,润生忍不住多警了几眼穿着饭店制服的电梯员,一向勤俭过日子的他,无法理解只是按个按钮而已,居然能收这一笔钱。
「二位,九楼到了。」
李追远走了出去,润生跟在后面。
九零九号房,在这一层的最里头。
踩着廊道上的红色地毯向里走时,李追远一眼就察觉到,前方被人为布置的一道阵法。
阵法并不算太高明,却布得很是标准精致,体现出布阵者无比扎实的基本功,以及其再正统不过的出身。
这样的人,做事也是偏一板一眼,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不大可能是坏人,因为坏人不大可能这么死板。
李追远步履未做停留,直接在悄无声息间掌控了对方的阵法,并将对方先行隔绝,让对方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变成了睁眼瞎。
有一个房间的门大开着,里面坐着一个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人,正在喝茶,气定神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殊不知,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刚正好从他面前经过,那个少年还顺便闻出了他正在喝的是什么茶。
九零九房间门口上方,有一团微不可查的阴影。
只是,这种在常人眼中匪夷所思的藏匿之术,在李追远这里,就像是黑夜中拿着个探照灯对着他眼睛在照。
少年竖起一根手指,廊道顶端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眼球。
阴影猝不及防之下被禁住,落在了地上。
润生走上前,抬起脚,想要将阴影踩住控制。
「哥。」
李追远提醒了一下。
润生收回脚,单膝跪下,用手压住这阴影,这触感,如同一只手按住一个人的后背,让他面朝下一直贴着地毯,无法动弹。
虽然那个阵法师与眼前这位,实力并不算太高,但身上好歹有一层官方背景,李追远不是忌惮于他们的身份,而是将他们视为正道一份子,没必要去折辱。
李追远站在房间门口,看着九零九的门牌号,举起手,轻敲。
里面传来一道清冷且熟悉的声音:
「进。」
少年转动门把手,门没锁,直接可以打开。
里面是套房布局,有一面半落地窗,能看见近处的濠河以及远处的狼山。
靠窗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上古韵气质与干练之感相结合的女人。
她很善于伪装表演,在家属院面对那些老爷爷老奶奶时,是一个模样,面对其他人时,又是另一个模样。
就像是当初她主动在自己父亲面前经过,刻意制造出的惊鸿一臀,就将自己父亲的那颗心,直接牵走。
她就是太会演了,太善于琢磨人心了,才将列为目标的「父亲」,一开始就吃得骨头都不剩。
所以,李追远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父亲离婚后加入地质勘探队、家也不回也不给自己电话写信有什么错,在少年看来,父亲没自杀·—都算是一种过人的坚强。
不过,少年似乎也没办法太过指责眼前这个女人对自己父亲的「猎取」,毕竟自己的容貌,是遗传的父亲。
李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收回看风景的视线,侧身,看向了进入她房间里的少年。
她伸手轻提了一下镜框,脸上的笑容也极为自然的浮现。
在她的眼里,李追远看见了极为细腻真实的母爱。
「我们小远,长高了,也长结实了,小脸也不再是以前那样肉嘟嘟的了,都开始出现棱角了。
你爸爸以前就说过,如果生的是儿子,以后肯定像他。
他果然没说错,你真的像他。」
李兰站起身,走到李追远面前,伸手轻抚少年的脸。
她的手指,很凉,很冰。
与来这里之前,另一双曾抚摸自己脸的手,对比强烈。
李追远抬起手,将女人的手拨开,少年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落地窗前,很平静地开口道:
「李兰,你又犯病了?」
李兰丝毫不见生气,反而主动俯身伸手向茶几,问道:「要不要妈妈给你泡杯咖啡?还是喝茶?」
李追远:「以前,是我哭着求你陪我演戏,现在,我对这种话剧表演,已经没兴趣了。」
李兰:「我儿子真厉害,比妈妈当初更聪明,虽然不多,但真的控制住了,也好转了一点,小远,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李追远:「回答我,你到底怎么了?」
李兰撑着小臂,对着李追远原地缓缓转了一圈,然后将双臂大张,对少年做出毫无保留的拥抱姿势:
「小远,告诉你个非常好的消息,妈妈已经找到了彻底治愈我们母子病情的方法了,妈妈我,
已经好了。」
李追远点了点头,道:「哦,是么,恭喜你。」
李兰:「小远,你应该为妈妈高兴,更应该为你高兴。」
李追远:「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来了,现在,我要走了。
另外,站在我个人立场,你反正已经这么多年没回过家了,我不建议你回村里,当然,选择权在你。」
说完后,李追远就朝着房间门走去。
李兰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渐渐远离自己的儿子。
当李追远将手再次放在门把手,准备将门打开时,
身后,
传来李兰清冷的声音:
「有个王八,葬在海下;谁敢扒拉,死他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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