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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每次走江回来,谭文彬都会抽出一天时间去石港镇上探亲,要么去探望爷爷奶奶,要么去关心外公外婆,与周云云确定关系后,还会加上问候准岳父岳母。
上述三个位置轮流替换,可不管去了哪家,回来途中,他都会去郑海洋的墓地上,拔一拔草,
说一会儿话。
谭文彬知道,再好的同学哥们儿,大部分长大后都会形同陌路,就算仍有联系聚会,交情也难免变得寡淡。
但该死的是,他谭文彬能继续长大成熟,可郑海洋的生命却永远定格在了他们俩关系最好时。
那一夜,谭文彬真正见识到世界另一面的恐怖,也是那一夜,他发誓要给郑海洋报仇,追着跑出去,上了由润生骑着、小远哥所在的那辆三轮车。
此时,他再次见到了与那晚一模一样的乌龟。
当人和龟的视线对接时,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了谭文彬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心脏更像是被狠狠一端,瞳孔逐渐涣散。
「彬哥,彬哥,我是海洋啊~」
「彬哥,嘿嘿,你帮我出头后,那伙人真的不敢再来欺负我了。」
「彬哥,你又被你爸揍了?我请你吃炸串给你补补,这次一定得让我请客!」
耳畔,郑海洋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灵魂像是被掷入泥沼,不断下陷。
然而,就在谭文彬的目光彻底变迷茫前,一双蛇眸,呈现而出!
蛇眸,与乌龟开始对视。
刹那间,鲜血自谭文彬眼眶处流出,蛇眸崩溃,可谭文彬的瞳孔,也随之恢复了聚焦。
先前到了南通大饭店门口给小远哥回去电话时,小远哥就提醒过自己,要注意小心。
我是一直留意戒备着。
但你还是用这种招术,就想把我给陷进去,真当我这两年跟在小远哥身边是吃干饭的么。
死王八,
你得是有多瞧不起老子啊!
谭文彬的右手瞬间变得通红,血猿之力沸腾,抓向座椅头部的这只乌龟。
他抓住了乌龟的脖子,下意识地发力一。
「啪。」
不仅是脖子,连带着四肢与龟壳,都在这一刻炸开。
谭文彬脚尖一,身子前扑,通红的右手,习惯性地就要朝着坐在后排的这个女人拍去。
现如今,普通人若是生吃他一掌,这血猿力道,足以将对方脑袋当西瓜一样拍烂!
李兰继续坐在座位上,翘着腿,抱着臂,神情平静。
她不是没来得及反应,因为她嘴角还勾勒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谭文彬的手,在李兰头旁边数寸,硬生生停了下来。
收手,不是因为她是小远哥的妈妈,而是谭文彬很清楚,如若此时坐在车里的,是真的那头大乌龟,那他根本就没有反抗、更没有反杀的能力。
能对这局面下决断的,只有小远哥,他不能冲动之下擅自做主。
「阿姨——车里有苍蝇,我刚捏死了。」
李兰点了点头,道:「车确实有点脏,是你们自己的车么?」
「嗯,是的,上次用它开长途,回来后没来得及做清洗。」
谭文彬坐了回来,从车屉里抽出纸巾,擦拭自己眼角的血痕李兰:「前面有一家车行,可以洗车。」
谭文彬抬头,通过后视镜看着李兰,笑道:「那里洗车多贵啊,我们平时都是把车开到河边,
用河水来洗。」
「据我所知,你们不缺钱吧?」
「钱倒是不缺,但家里骤子多,不差这两圈磨。」
先前无事发生时,车内很压抑,真正发生了事后,反而没了生疏与尴尬。
李追远的身影出现在了车门旁,将钱包通过车窗,递给了李兰。
谭文彬将手里带血的纸团,亮给小远哥看了一眼。
李追远绕着车,走到副驾驶门口,拉开车门。
李兰:「儿子,不和妈妈坐一起么?」
李追远:「我习惯坐前面,方便看风景。」
李兰:「可是你,是妈妈眼里最好的风景。」
李追远将副驾门推了回去,走到后面,拉开后排车门,坐了进去。
「彬彬哥,辛苦你来接了。」
「不辛苦,应该的。」
车子启动,顺着饭店门口花坛绕了半圈,汇入马路。
李兰侧头看向车窗外,感慨道:
「这么多年没回来,南通的变化真的好大。」
李追远:「还没到城市化快速发展阶段,未来的改变,会更大。」
李兰:「未来—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
李追远:「未来,是你自己选的。」
李兰点了点头:「是啊,我已经选好了。妈妈也曾为你挑选过未来,可是你,到底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李追远:「我能来到南通,不就是你的选择么?」
李兰手撑着车窗玻璃,侧倾着身子,撩开头发,饶有趣味地看着李追远:
「儿子,你现在走的路,真的是我替你选择的么?」
李追远:「你应该早就接触到了,为什么没尝试也走这一条路?」
李兰:「我接触得太晚了。」
李追远:「这个理由,我不信。」
李兰:「这是原因之一。主要是因为,我当时想着,不去走这条路,反而能够更快跳过这条路,到达尽头。」
李追远:「你过度自信了。」
李兰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后又捏起些许自己的脸皮,虽已是一个少年的妈妈,但她做这个动作时,仍能流露出些许俏皮,只是这个动作所表达的意思,却很冰冷残酷:
「我当时,已经没时间了。」
李追远:「那这条路,你跳成功了么?」
李兰:「当我从船上跳下,潜入那片海域时,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成功;
当我从海底浮出,坐船回到岸上时,我同样也不确定,自己算不算失败?」
李追远提醒道:「还没到村子呢,也没过二十四小时。」
李兰的手,放在少年的脸上,指尖缓缓摩。
「这世上,有多少当妈妈的,能在自己孩子面前,刻板地严守规矩,说一不二?」
说着,李兰看向正在开车的谭文彬:
「你是特意让他开车来接我们的,儿子,你心急了。」
李追远:「我本就应该表现出合理的急切。」
李兰:「我也是同理。」
前方红灯,谭文彬将车停了下来。
他隐隐有种预感,接下来,能听到不得了的讯息。
掌心紧张得微微出汗,抓湿了方向盘。
李兰晃了晃手中的钱包:「你没检查过它么?」
李追远:「没有。」
李兰:「里面有夹层。」
李追远:「我不知道。」
李兰:「粗心了。」
李追远:「你不想让我知道的,我也检查不出来。」
李兰打开钱包,将设计精巧的夹层打开,呈现给李追远看,李追远看了一眼,里面是空的。
「儿子,拿着,这是妈妈给你的零花钱。」
李兰从钱包那厚厚的一咨钱里,抽出了两张钞票,递给了李追远。
「小远,这么一点,做攀比费的话,是不是有点寒酸?」
「可以给这辆车加油。」
李追远伸手接了过来,指尖抚摸,又凝眸观察,没能看出任何异样。
随即,李追远将目光,落在了李兰手里的钱包上。
李兰把里面余下的钞票全部取出,钱包递了过去。
「给你。」
李追远将钱包里的夹层展开,先将手里的一张钞票放了进去,再将其举起,让外面的阳光照射在钱包外皮上,薄薄的一层光晕打了进来,钞票上渐渐显露出另一层痕迹,是一幅画。
只是,每个光线角度,只能呈现出这幅画的部分碎片,像是散开的拼图,得全部扫过「拿到手」后,才能拼起。
李兰:「这种设计,感觉如何?」
李追远一边盯着纸币的变化一边平静地回答道:
「故意毁坏人民币,是违法的。」
「妈妈只是在上面附着了一层膜,可以撕下来。」
这幅画并不精细,这并非意味着李兰的绘画技艺不行,恰恰相反,李兰在这方面的功底,早就是专家中的专家。
她这是在临募,目的是做到原汁原味地复现。
终于,纸币上的画,在李追远眼前呈现完了一整轮,少年的脑海里,也立刻出现了一幅完整的画。
下一刻,
少年的瞳孔,猛地一震。
这幅画,画的是一片汪洋中、下锚停泊的一艘大船。
甲板上,站着很多人。
一个男青年与一位女青年,肩靠着肩,立在一起。
这一对青年男女,是这幅画中的中心位,
旁边,还有很多男男女女。
可即使是处于中心位的这对男女,面容上也是一种模糊处理,并不细腻,那么船上其他人,也就只能笼统表现出「有很多人」的意思。
但即使如此,这幅画的布局与站位细节,还是瞬间冲击到了李追远脑海中的一段记忆。
他做过,这场梦!
那是在高三,石港中学的校长吴新涵特意关照自己,在他的校长办公室挂了一张帘子,里面摆着一张弹簧床,给自己睡午觉用。
那天,自己给奥数竞赛班的同学出完题后,就去了办公室,在那里躺着休息,做了与这幅画中一模一样的梦。
在跳入海里的刹那,他醒来了,然后就看见在帘子外,吴新涵正与郑海洋一起吃着午饭,郑海洋那身为海员的父母刚传来出事的消息,吴新涵正在对他进行开导与安慰。
那时,郑海洋还活着。
这个梦,起初在李追远这里,并不算十分特殊,毕竟那会儿受太爷转运仪式的影响,他经常会做更离奇的梦。
然而,当自己亲眼目睹一个又一个人诡异地死于乌龟之手,尤其是郑海洋全家死光的场景,让这个梦,在李追远这里有了极为不同的意义。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也可能,是某种占卜暗示。
毕竟,梦里那艘船上,自己身边有阿璃,有翠翠,有润生有谭文彬梦里的自己,看起来是当时谭文彬的年纪,也就是正常高三生的年纪,刚成年。
所以,这个梦可以理解成是一种预知、预言,未来某一天,自己成年后,带着一众人,前往那片东海,跳下船,入海底。
当时的自己还没点灯走江,只是一个新入玄门初窥风景的雏儿,不明晰这座江湖有多大,也不知晓这条江到底有多辽远。
现在反刍这个梦,梦里的自己,已经活到成年了。
「活」到「成年」的自己。
大概,只有他和身边的伙伴,以及赵毅和陈曦鸢他们,能意识到,当这两个概念,都在自己身上实现时——意味着什么。
而那时的自己,去了东海,又是去找的谁?又能去找谁?
眼下,摆在面前的最大震惊是:
自己的梦,居然被李兰画了出来,不,是临募了出来。
如果说,单纯只是一个梦,无论做再多的拆析,都是无根浮萍;那么,当梦落于现实了呢?
李追远:「你临募的这幅画,出自哪里?」
李兰:「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妈妈在那片海底,看到什么了吗?」
这幅画,出自那片海底。
李追远默默将第一张钞票从钱包夹层里取出,将第二张,塞了进去。
他没急着像先前那样,将钱包举起对着光收集「拼图」,而是做着深呼吸。
阳光透过车窗,打在少年的脸上,李追远的鼻尖,已沁润出些许晶莹。
正在开车的谭文彬,并不知晓画中的内容,但他很异,这粗重的呼吸声,真的是一向冷静的小远哥所发出的?
李兰:「你知道么,虽然这幅画人物形象,尤其是面部,并不细腻,但我看见它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这上面最中央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小远,我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但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儿子的母亲之一。
因为,
就算你撕下你身上的所有人皮,妈妈也一样能认得你。」
李追远:「我只是打算将母亲这个角色,从我的人生中抹去,但是,我从未想过杀了你。」
李兰身子往座椅上靠了靠,对开车的谭文彬道:「小同学,你身上有烟味,给我拿根烟。」
「好的,阿姨。」
谭文彬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烟盒,递了过去。
李兰很是熟稔地掏出一根烟,点燃,吐出一口烟圈,
李追远:「我以为我们之间,只是希望对方精神毁灭。原来,我的妈妈,是真的希望我死。」
李追远,你让我感到恶心。
李追远,你怎么还不去死?
那日在张小卖部门口,男孩耳朵紧贴着话筒,一边听着话筒另一端传来的这些话语,一边对面前的爷爷、奶奶、虎子石头等一众人,露出温暖乖巧的笑容。
车上,李追远痛苦地闭上眼。
病,又犯了。
人皮,仿佛又要开裂。
他以为自己做得足够好,已经控制且好转到一定程度,有自信去面对这个女人。
但果然,眼前这个女人,是这世上,最擅长扒下他身上人皮的存在。
少年紧双手,让指甲对着自己的掌心,本能地想要以肉体上的痛苦来抵消发泄一点点精神上的撕裂。
可他的指甲,却在此时触碰到了阿璃今早在他掌心处,留下的浅浅痕印。
当自己还在自我感觉良好时,只有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才会担心着那最坏的情况。
她不希望自己伤害自己,她都没舍得将自己掌心的皮肤刺破。
李追远艰难地松开双手,指节发白。
少年的脸,仍旧苍白,有冷汗不断溢出,他抿着唇,与这次的犯病,进行着艰难抗争。
这是他打自堕心魔开始,犯的最严重的一次病,即使是在过去,也从未有过如此强烈。
本体,肯定是感受到了。
这会儿,其实是本体向「心魔」发动攻势,将心魔吞噬消融,彻底掌握这具身体,成为「李追远」的最好时机。
因为此时的李追远,根本就无力抵挡。
他为自己建起了防洪坝,可当大坝溃堤时,那汹涌而下的洪水,只会更加可怕。
但,本体并未有丝毫动作。
他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趁火打劫,他很安静。
不仅如此,本体似乎还在做自我克制,等于是在帮李追远,压制住这次犯病,在抗拒此时与李追远的融合。
因为本体清楚,这会儿还不是时候,他所求的,不是那种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取而代之」
后,仅畅快这一下。
他很清楚,两家没有灵的龙王门庭以及外面这个有一点点感情且在按照江湖正道风格行事的李追远,是维系与天道之间脆弱天平的关键。
李兰看到了少年掌心的痕印,那不是刚刚造成的,也不是自己儿子的指甲造成的,那甲印,分明是个小女孩。
「儿子,你早恋了?」
李追远闭上了眼,仰起头,深吸一口气。
李兰:「是画中几乎贴着你肩膀,站在一起的女孩么?」
吸一口烟,张开嘴,烟雾在嘴里酝酿回旋,后又轻吐而出。
李兰将夹着烟的手挪到窗外,抖了抖烟灰。
「妈妈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能与你关系亲近到这种程度?
你爸爸当初已经是妈妈能挑选到的、最合适最优秀的那一个了。
我承认,一开始与你爸爸在一起时,我是有过一点点感觉。
但很快,我就无法抑制地,开始自心底排斥他、反感他哪怕我知道不应该这样,不能这样,却无法控制住自己。
呵,
睡在你身边的人,他不经意间的一言一行,会让你觉得他真的很—呼——
那时候我就意识到,所谓的爱情,男女,无法阻挡我脸上人皮消融的速度,我的一切希望,只能寄托到我那刚刚显怀的肚子。
儿子,告诉妈妈,你和她在一起时,没有相类似的感觉么?」
李追远的神色,终于恢复了平静,他将刚刚的犯病,给压制了下去。
少年:「彬彬哥,水。」
「给,小远哥。」
接过谭文彬递来的水,拧开盖子,李追远喝了一口,回答道:
「李兰,你在我眼里,就是个蠢货。」
李兰笑了。
李追远将盖子扭了回去,与李兰现在一样的姿势,后背靠在座椅上:
「我们里,最蠢,最可笑的,就是你。」
李兰:「还有一幅画,你没看呢。」
李追远:「我已经猜到,画里的内容了。」
李兰:「那你说说,我听听对不对。」
李追远:「它输了。」
李兰:「这么自信?」
李追远:「第一幅画只要成立,那第二幅画的结果,就是唯一。」
活到成年后的自己,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去的东海。
那条大乌龟,都没有赢的可能。
这与自信无关,这是事实,是一种必然在梦鬼那一浪中,虽然最后真正下法旨的是大帝,但曾出现过三足鼎立。
这意味着,那三位,是同一个档次的存在,
只是这里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梦里出现的魏正道—李追远无法确定他是什么时期的魏正道。
少年认为,魏正道是越往后越强大。
原因很简单,像鄯都大帝这样的存在,他现在所追求的,仍然是不惜一切代价,求得长生,求得继续存在。
魏正道则在不断地尝试发明各种自杀方法,为迟迟无法自杀成功而苦不堪言、气急败坏。
大帝这样的存在汲汲所求的,正是魏正道最鄙夷厌弃的。
天道现在是谋划着利用自己,然后再扼杀自己,假使自己能冲破这天意宿命,撞开这锁,活到成年,那他的成就,只会比魏正道更高。
因为他比魏正道觉醒得早,而且他的发展期,比魏正道艰难不知多少倍。
「呵呵呵啊———」
李兰发出了笑声,她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笑得有点夸张。
李追远将第二张纸币放进钱包夹层里,举起钱包,不停转动角度,开始搜集「拼图」。
李兰:「怎么,还是忍不住要看一下?」
李追远:「想看看它的死法。」
搜集完一整轮后,第二幅画浮现在李追远的脑海里。
在「阅读」到这幅画的第一时间,李追远也笑了。
第二幅画里,画着一只残破不堪、奄奄一息、已经输定了的大乌龟。
大乌龟身上更具体的细节,画上并未展现出来,只是描绘出了这个「状态」,或者叫「结果」。
这并非篇幅有限的故意粗糙,还有很大原因是,画中大乌龟身边、肢体上以及龟壳上,站着密密麻麻的青年。
这个青年代表着那时的李追远。
李追远笑,是因为没有什么惊天大战,也没有什么惊险斗法,更没有血流成河、代价惨重。
画中的他,赢得很干脆。
不管是大乌龟主动的,还是受自己影响被动的,总之,大乌龟复制出了,茫茫多的「李追远」。
已经有不少人,吃过身为心魔的自己与本体之间那匪夷所思合作的亏了。
绝对理性下,只会诞生出最符合利益走向的事态发展。
那就是所有的「李追远」,没一个去自相残杀,而是会集体合力,镇杀了大乌龟。
至于接下来那么多的自己,该如何收尾,那都和大乌龟无关了,因为它已经不在。
身为一尊东海底下的巨壁,死得、输得,竞是如此滑稽。
可问题是,那是成年后的自己,现在的自己,连能否成功活到成年都不好说,成功率非常低。
更大的问题是,虽然李追远目前还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曾做过的梦,会在现实中呈现出来,但有一点已经被证明:
李兰是在海底那片区域,看见的这两幅壁画,将其记在脑子里,临募下来。
那么这就意味着:
大乌龟,也知道了这一结局。
它,
会怎么做呢?
其实,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自己在等成年,
而它,
又怎么可能给自己成年的机会?
它只会比天道,更早更迫切地希望自己天折,且不同于天道还想借自己这把刀使一使,站在它的立场,自己越弱小时被杀死,那它的安全性就越高,所需付出的成本就越低。
这样看来,郑海洋的父母当初潜入那片海域,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单纯受利益催动么?
郑海洋一家出事的那一晚,自己与谭文彬、润生,都在郑海洋家里吃饭,他爷爷奶奶可是做了很多好吃的。
他们一家,是要杀自己的,但没成功,被自己熟悉了那片黑暗后,带着润生与谭文彬逃了出来以当时自己的视角来看,那是撞上不干净东西的一场意外。
可现在回溯思考·这会不会是一场被刻意推动出来的因果线?
事实就是,那只大乌龟,很早就开始在找寻自己?
但它似乎是受某种限制,它一直无法确认自己是谁。
朱昌勇在跳入搅拌机,与体内的乌龟同归于尽前,曾喊出那么一句话:
「一定要去那里拿到它!」
「它」是什么?不知道。
但绝不可能指的是那只大乌龟。
鄯都大帝自镇于地狱,是其限制,那只大乌龟,也必然有它的限制。
它像是一头可怕的困兽,似是瞎了眼般,只知道「有个人」,在未来能威胁到自己、终结自己,可哪怕面对面站在那个人的面前,它依旧无法看清楚对方的「真容」。
就像是这画里所呈现的一样,
梦鬼那一浪里,自己梦醒后,他与伙伴们,哪怕是白鹤童子,也都丢失了那场梦的记忆,那这是否意味着,是一种保护?
有没有可能,是魏正道的那部分残留,当时就察觉到了什么?
只是,此时再去思索这些,好像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李追远看向李兰。
母子二人,目光对视。
李兰,
自己的妈妈,
她带着那只大乌龟,找到了自己!
一开始是猜测、怀疑,而李追远刚刚真正犯病的导火索是—.他确定了。
这里面,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对李兰身为母亲的失望。
本质上,则像是对一个同类,居然会变得如此堕落的,物伤其类,乃至于是牵扯到对自身的一种否定。
李兰:「现在,我就是它,它就是我。
儿子,幸亏有你,幸亏这世界上,只有我才能通过那幅画认出你,否则,我也无法在与它的谈判中,获得这么好的条件。
小远,你真是妈妈的好儿子。
真好,
我当初选择生下了你没有错。
你真的,
帮妈妈我治好了病。」
李追远沉默。
李兰:「儿子,都到现在了,你还不打算杀我么?
出酒店时,那两个被我要求留在了酒店里。
你这小同学刚开车时,故意在车上贴了类似符纸的东西,先前在城里他的变道与拐弯,成功将第三个一直在暗地里跟着保护我的人给甩开了。
至于余树,他不是来保护我的,而且他的能量在于组织和召集人手,并非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