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看向身边的人,尤其看着他两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之前的一点疑惑和失落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只剩下了满满的心疼。
她当然知道,大理寺的人不敢对宇文晔用刑,但也很清楚,在王绍及的授意下,那些人也一定不会放过宇文晔,他口中的少睡了两场觉,现在想来,应该是里面的人在熬他。
两人立刻上前对着他行礼:“父亲。”
宇文渊看了看二儿子,又看了看儿媳,然后才对着宇文晔道:“在大理寺的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商如意忍不住道:“可是,爹,朝廷不还是在积极平叛吗?”
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能尽量平复自己心口剧烈的跳动,慢慢的低下头去。
心中虽有疑惑,可她也不敢贸然开口乱问,只神色凝重的看向宇文渊。
“而且,这个人也并非昏庸无能之辈,听说他重农桑,对百姓也很宽容,如今,已经有不少老百姓向他的地盘聚集,而且还有——”
商如意的脸又是一红,心里甚至有些不安的瞥了宇文晔一眼,却正好对上宇文晔瞥她的一眼,似是有些冷冷的,但嘴角,却有点压抑不住的往上挑的弧度。
可是,宇文晔平安的走了出来。
“不错,”
一边笑着,甚至带着几分戏谑,伸手指了一下宇文晔道:“你的调遣之能,不逊于他嘛。”
商如意看向他:“不是吗?”
商如意立刻道:“梁士德。”
夫妇二人告罪,坐了下来。
“是。”
一直以来,她都在下意识的探听宇文晔对朝廷的态度,却不敢去问宇文渊,一来是那是长辈,她根本不敢在这样一个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小心思,二来,也是因为她多少明白,宇文渊会在未来走上什么样的路。
而如今,宇文渊已经表露了他的态度,虽然不知道,他是早有准备,还是在这一次被皇帝削弱之后,才生出了这样的心思——想来,他应该不是一个对事态全然无知无感,且不做任何准备的人。
商如意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一提起雷玉,商如意的心里又是一动。
毕竟,这一次王绍及和大理寺少卿对宇文晔的判罪,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姜克生他们冲击朝廷的人马,幸好他们做得还算不留痕迹,一旦让那些人抓住把柄,这件事不仅会给宇文晔定罪,也会牵连上自己,跟会把宇文渊和整个宇文家族都拉下水。
宇文渊却是一愣。
“总之,我走之后,你们留在东都的一切言行都要多加小心,还有就是——”
所有人的命运,也是他在指引。
宇文渊道:“这个人,原本是河南道行军大总管邱忠文的部下,两个人有私仇,后来他杀了自己的上司,率部叛逃,如今盘踞在上谷,涿州一带,部众逾十万,在各地叛军中,都算得上势力庞大的。”
“……?”
商如意想了想,立刻说道:“雷大小姐这一次跟着她的父亲前往河南平叛,想来,应该也快有消息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你的表现,会那么好。”
宇文渊哈哈大笑起来,道:“傻孩子,你也太小心了。爹留给你那些人,就是让你用的,用好用坏,也自然有爹给你兜着。”
想到这里,商如意立刻道:“爹,如意知错了。”
不让人睡觉,不仅折磨人,而且重度的疲倦会使人思绪混乱,言语无状,再进行审问,很容易问出漏洞,一旦前后供词不一,又或者落入他们精心设计的审讯的圈套,就会万劫不复。
商如意轻声道:“爹不怪我乱用姜克生他们?”
“……!”
宇文渊沉吟半晌,道:“如意,你可知道他们这一次去河南平叛,打的是谁?”
宇文渊叹了口气,只说道:“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而此刻,他的话语中,似乎已经预示着他们未来的路,甚至,他们未来的命运了……
宇文渊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但哪怕没出口,商如意只听着前面的那些话,也感到一阵一阵的心惊。
之前宇文渊说的那些话,似乎都只是一个父亲临行前对儿子儿媳的交代,再普通不过,可加上这一句再一想,她隐隐感觉到,他的话中,似乎另有深意。
商如意忍不住道:“爹,难道你觉得,他们去平叛,不会那么顺利吗?”
她的沉默,反倒让身边的宇文晔有些诧异,低头看了她一眼。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看了那一眼,便平静的抬头对着宇文渊道:“父亲放心,我跟如意,我们都明明白。”
宇文渊这才点点头。
那一团晦暗的光线中,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沉声道:“有些事情,你们也要早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