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沉默地走在宫苑的石板路上,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直走到一处宫道岔路口,一条通往乾清宫,另一条则通向宫外。
朱常洛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
他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心绪,对着朱翊钧的背影深深一躬,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和试探,开口问道:“父皇……儿臣……儿臣斗胆,不知父皇希望儿臣……何时启程前往南洋?”
朱翊钧的脚步停了下来,却没有立刻回头。
他站在岔路口,望着乾清宫的方向,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朱常洛,不答反问:“那你呢?你希望……何时去?”
朱常洛没想到父皇会把问题抛回来,他怔了一下,脑海中飞快盘算。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父皇的脸色,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父皇……儿臣……儿臣想着,您的儿媳如今怀有身孕,行动不便,海上颠簸,恐对胎儿不利。”
“能否……能否容儿臣等待孩儿诞下,再调养个一年半载,待孩儿稍大些,身子骨硬朗了,再……再全家一同启程?”
“大约……大约万历二十五年左右?”
他想着能拖一年是一年,至少让孩子在相对安稳的京师度过婴儿期……
朱翊钧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看着朱常洛,语气听不出喜怒:“万历二十五年?”
“也就是说,两年后,你便要带着一个尚在襁褓,或刚会蹒跚学步的稚龄幼童,去跨越那万里波涛,置身于蛮荒烟瘴之地?”
朱常洛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露出一丝窘迫和无奈,低声嗫嚅道:“那……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呀……”
“那你觉得,等到朕的皇孙,快成年了再去南洋,是否可行。”
实际上,朱翊钧在得知刘王妃有了身孕后,便一直考虑朱常洛就藩的时间。
万历二十五年……不行,孩子太小了。
万历三十五年,也不行,时间拖得太长了,朱常洛下面的兄弟们都排着队等上岗安排呢。
所以,朱翊钧有了一个想法。
也可以说是一个崭新的思路。
也就是这几天才想明白的。
朱常洛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父皇……您是说……让儿臣等到将近二十年后?也就是万历四十三年……”
这听起来简直像是天方夜谭,父皇怎么可能允许他滞留京师如此之久?
就算父皇乐意。
那老六也不乐意啊。
“你想多了。”
“朕的意思是,你,尽快准备,万历二十五年,就藩。”
“至于你的孩子,可以留在朕的身边。”
”朕会亲自带在身边,好好调教,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明白身为大明宗室、未来康王世子的责任。”
“待他长到十五六岁,知事明理之时,朕自会派遣得力人手,安然无恙地将他给你送到南洋去,当你的康王世子,继承康藩基业。”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得朱常洛头晕目眩。
当然……
这番话一说出口,不仅朱常洛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