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以吞噬名字为生的怪物,留着就是天大的祸患。
“杀了他,一了百了!”
“这种东西,不配活在世上!”
就在群情激奋之时,一直沉默的玄音婆婆拄着拐杖走上前来,浑浊的老眼紧盯着黑爪,许久,才缓缓开口:“他体内,尚有一丝原始名核未被彻底污染。或许……还有救。”
她提出了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逆向施展上古的“形名术”,以毒攻毒。
计划风险极大,需要一个人自愿以自身的名灵为引,模拟被吞噬的过程,让名灵之力由盛转衰,以此来诱使黑爪体内那沉睡的残核苏醒,产生自保性的反击。
只有在那一瞬间,才能找到剥离其吞噬本能的破绽。
这个过程,对充当诱饵的人来说,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名字就会被真的吞噬,沦为和那值守少年一样的白痴。
“我来!”阿土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拍着自己壮实的胸膛,咧嘴一笑,“我的名字本就是从大火里捡回来的,我不怕再被烧一次!”
仪式在营地最深处的密室中进行。
赵轩手持那枚唤灵笛的残片,亲自操控整个过程。
赤眉长老在一旁辅助,施展他的“痛火”秘术,那是一种能直接灼烧名灵的火焰。
随着赵轩吹响残片,阿土额上的名字“土”字银光大盛,随即在赤眉的痛火灼烧下,光芒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变得黯淡、虚弱,散发出一种对吞噬者而言无比诱人的“衰败”气息。
被捆在一旁的黑爪双眼瞬间变得血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全身的鳞状疤痕都在颤抖,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无法抑制的渴望。
就在阿土的名字即将彻底熄灭的关键时刻,异变陡生!
黑爪猛地挣断了束缚,发出一声惊天嘶吼,朝阿土扑了过去!
众人心头一紧,以为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然而,黑爪并未像预想中那样张口吞噬,而是在最后一刻,用他那锋利的爪子,狠狠划破了自己的胸膛!
鲜血喷涌而出,他竟将自己滚烫的心头血,一把按在了阿土那即将熄灭的名灵之上!
“停下!!”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决绝,“我不想再当野狗!不想再吃!!”
血光与银光交融的刹那,黑爪体内猛然爆发出一道清亮无比的嗡鸣之音,一个古老、厚重、充满了守护意味的名字,仿佛跨越了千古时空,在他的魂海中响起:
“吾名……石敢当!”
众人尽皆震惊!
石敢当,这正是千年前守护荒界万千名碑的“守碑一族”的始祖之名!
墨守真瞬间顿悟,失声惊呼:“我明白了!他们根本不是怪物,他们是守碑人的后裔!他们的名字被一股邪恶的力量强行反转,守护的本能被扭曲成了吞噬的欲望!他们……他们是被污染的守护者!”
赵轩凝视着力竭倒地的黑爪,”
他站起身,当着所有人的面,声音清晰而坚定地宣布:“从今天起,这里没有‘黑爪’,也没有‘剩的’。你是石敢当的后人,是‘名归者’。那身黑爪,可以弃了。”
数日之后,死漠深处。
赵轩只带了阿土、风砚,以及恢复了部分神智,自愿带路的石敢当后人。
他们没有选择潜行,而是堂堂正正地走进了这片死亡之地。
在距离那巨大巢穴尚有数里之遥时,赵轩停下脚步,没有下令开战,而是取出了十盏完好无损的名灵灯。
他亲自将十盏灯逐一点燃,灯火在漆黑的死漠中,如同十颗璀璨的星辰。
下一刻,十盏灯中的名字,在他的名灵引导下,竟齐齐发出了一个宏大的声音,响彻整个荒漠:
“归来吧,守碑人!”
嗡——!
远处的巢穴猛然一震,无数潜伏在沙地下的黑影纷纷浮现,它们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那十盏明灯,眼中不再是嗜血的杀戮欲望,而是深深的迷茫与颤抖。
有几个黑影甚至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发出了痛苦的呜咽。
呼唤声一遍遍回荡在风中,仿佛要唤醒这片土地最古老的记忆。
忽然,从巢穴的最深处,传来一声苍老而沙哑的低语,那声音带着无尽的威严与岁月的沧桑,仿佛是从地底深处挤压而出:
“……是谁……在喊我族之名?”
赵轩向前踏出一步,独自面对那深不可测的黑暗巢穴,朗声道:“我,赵轩。替这荒界,还你们一个称呼!”
远处,一直跟随在队伍后方的老驼,缓缓举起了他新制的骨笛。
这一次,他吹响的笛曲不再是那追魂的悲歌,也不再是安眠的摇篮曲,而是一支激昂、肃杀,充满了铁与血味道的战歌前奏。
风沙骤然卷起,仿佛有千万个沉睡的名字正在从黑色的沙地下缓缓起身,准备迎接千年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