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迈开了,那双小短腿。
一步,一步地,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方荡的,面前。
方荡,屏住了,呼吸。
他看到。
女儿,伸出了,她那只,小小的,肉乎乎的,手。
她的手上,还捏着,那只,纯白色的,散发着,生命光晕的,蝴蝶。
她,将那只,蝴蝶。
递到了,方荡的,面前。
“爹爹。”
她的声音,依旧,软软糯糯。
带着一丝,不确定。
“你……是受伤了吗?”
“灵溪,把这个,给你。”
“娘亲说,白色的蝴蝶,可以,治好,所有的,伤痛。”
轰!
方荡的脑海中,仿佛有,亿万道,惊雷,同时炸响!
他,再也,控制不住。
两行,滚烫的,泪水。
从那双,见惯了,尸山血海,也未曾,有过丝毫波动的,幽冥神眼中,决堤而下。
他,伸出那只,沾满了鲜血,屠戮了数万生灵的,颤抖的,手。
轻轻地,接过了,那只,代表着,纯粹生命与治愈的,白色蝴蝶。
然后。
他,将自己的女儿。
将自己,这失而复得的,全世界。
紧紧地,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爹爹……没事。”
“爹爹,只是……太想,灵溪了。”
他将脸,深深地,埋在女儿,那小小的,还带着奶香的,肩膀上。
哭得,像个,孩子。
“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方荡的身躯,微微一震。
他抬起头,从女儿的肩窝里,露出一双,依旧泛红的,幽冥神眼。
他看着洛清影,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里,倒映着自己,此刻的,狼狈模样。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谢谢。
或者,对不起。
但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
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
一个字,却承载了,万语千言。
小灵溪,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小身子,在父亲和母亲的怀抱中,动了动。
她抬起,粉雕玉琢的,小脸。
先是看了看,哭得像个孩子的,爹爹。
又看了看,眼眶泛红的,娘亲。
她那双,一黑一白,仿佛能洞悉天地本源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纯真的,困惑。
然后,她伸出,另一只,小小的,肉乎乎的手。
手里,还捏着那只,通体漆黑的,死亡之蝶。
她,学着刚才的样子。
将这只,黑色的蝴蝶,小心翼翼地,递到了,母亲的,面前。
“娘亲。”
她奶声奶气地说道。
“你也,不开心吗?”
“灵溪,把这个,也给你。”
“爹爹说,他想灵溪,就哭了。”
“那娘亲,是不是也想灵溪了?”
童言无忌。
却像是一道,最温暖的,光。
瞬间,照亮了,这片,黑白分明的,世界。
洛清影,再也,忍不住。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眼泪,却顺着,那完美的,脸颊,滑落。
那是,喜悦的,泪水。
方荡,也愣住了。
他看着怀里,这个,懵懵懂懂,却用自己,最纯粹的方式,爱着他们的小家伙。
心中的,愧疚,与,酸楚,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彻底,淹没。
他,终于,也笑了。
虽然,那笑容,依旧,有些,僵硬。
却,再也不是,比哭还难看的,狰狞。
而是,发自内心的,温暖,与,释然。
他,方荡。
杀人如麻,血债累累。
但,有妻如此,有女如此。
夫复何求!
……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是方荡,两世为人以来,最安宁,最恬静的,时光。
阴阳圣地,没有,日月轮转。
只有,永恒的,黑白二气,交替,流淌。
时间,在这里,似乎,失去了,意义。
方荡,没有,立刻,开始,闭关。
他体内的,那座,灭世火山,在见到妻女之后,奇迹般地,安分了许多。
那无尽的,怨念与杀戮,仿佛,被这个,小小的,家庭,所散发出的,温暖,给,镇压了下去。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但他,贪恋,这种,平静。
他,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来扮演,一个,他从未,合格过的,角色。
父亲。
以及,丈夫。
他会,陪着洛清影,并肩坐在,那棵,巨大的,阴阳古树下。
看着她,催动,碧水青莲,梳理着,这片圣地的,生命脉络。
听她,讲述着,这一年多来,她与女儿的,点点滴滴。
他也会,笨拙地,学着,给女儿,梳头。
将那,柔顺的,黑发,扎成,两个,歪歪扭扭的,羊角辫。
然后,惹来,小灵溪,一连串,咯咯的,笑声。
他会,带着女儿,去那条,由生命本源汇聚的,白色溪流里,捉鱼。
当然,那些鱼,都是,由最纯粹的,生命能量,凝聚而成。
抓到手里,便化作,点点的,光晕,消散不见。
他也会,教女儿,认识,那些,在死亡森林里,飞舞的,黑色蝴蝶。
告诉她,死亡,并非,终结。
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
就像,爹爹一样。
死了,但是,又回来了。
回到了,灵溪和娘亲的,身边。
小灵溪,似懂非懂。
但她,最喜欢的,还是,骑在,爹爹的,脖子上。
让爹爹,带着她,在这片,黑白的世界里,奔跑。
风,吹起她的,羊角辫。
她的笑声,如同,最动听的,银铃。
回荡在,这片,死寂的,圣地。
让,黑色的森林,不再,阴森。
让,白色的溪流,更加,欢快。
方荡,乐此不疲。
他,这个,让三军将士,闻风丧胆的,魔军统帅。
此刻,却心甘情愿,做女儿的,一匹马。
他,这个,让万妖俯首,凤族称圣的,绝代凶人。
此刻,最大的,成就感,便是,看到,女儿脸上,那灿烂的,笑容。
洛清影,总是,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她的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她发现。
方荡变了。
他身上的,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与暴戾,在一天天地,消融。
他的眼神,不再,只有,幽冥般的,死寂。
而是,多了,许多,鲜活的,神采。
他会笑,会闹,会因为,女儿的一句夸奖,而,沾沾自喜。
他,不再是,那尊,从地狱里,爬出的,魔神。
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