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的罡风卷着星铁碎屑,在陈青禾耳边呼啸成呜咽。他跪在瑶池结界的残片之中,掌心还残留着唢呐崩裂时的灼痛感——那截陪伴他走过三十余载的老唢呐杆,此刻正以龙骨为界断成两截,断面处渗出的不是木屑,而是泛着微光的银白色液珠,落地便化作闪烁的星尘。
\"快!它要冲破结界了!\"西王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位执掌昆仑的女神正悬浮在玉虚峰顶,三千白发如瀑布垂落,每根发丝都缠绕着金色符文。她双手结印的动作已明显迟滞,左肩不知何时多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流出的血液在空中凝结成冰晶,\"青禾,维度锚的碎片还能重铸吗?\"
陈青禾抬头望去,心脏骤然缩紧。西王母以毕生寿元撑开的维度结界上,此刻正蔓延着蛛网般的裂痕。那些裂痕深处隐约可见无数旋转的齿轮,以及齿轮间垂下的触须——织网者的聚合体正在啃噬这道最后的防线,黑色恒星的引力场已经扭曲了昆仑墟的时空,远处的山峦时而化作二维平面,时而又膨胀成混沌的球体。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两截断唢呐。断裂处露出的龙骨芯泛着温润的玉色,上面布满与维度锚碎片吻合的凹槽,那些在战斗中浮现的电路板纹路此刻正发出暗红色的光,如同某种古老生物的血脉在搏动。而散落在脚边的星铁碎屑,正是机械夸父自爆后残留的核心材料,每一片都还在微微震颤,仿佛在呼应着某种频率。
\"孟婆!借您汤碗一用!\"陈青禾突然喊道。
幽冥军团阵前的孟婆闻声而动,手中黑陶碗划出一道弧线飞向他。碗沿还沾着几滴忘川水,落地时竟在石板上蚀出青烟。陈青禾一把接住汤碗,将断成两截的龙骨芯并排放进碗中,又抓起 handful 星铁碎屑撒在上面,最后割开掌心,任鲜血滴入这临时拼凑的\"熔炉\"。
\"你在做什么?\"弦族首领的声音带着惊疑,这个由维度丝线构成的生命体正指挥族人修补结界裂缝,\"星铁与龙骨的振动频率完全不同,强行融合只会引发能量爆炸!\"
陈青禾没有回答,只是将汤碗举到唇边,对着碗中碎片吹奏起不成调的音符。那是《抬花轿》里最欢快的一段旋律,此刻却被他吹得古怪而滞涩——他在尝试用唢呐的共鸣强行同步两种材质的振动频率。起初碗中的碎片只是无序地跳动,星铁泛着冷光,龙骨渗出银液,如同水火不容的仇敌。
\"青禾!左上方!\"清道夫\"零\"的声音突然响起,这团无定形的虚无此刻正悬浮在结界缺口处,周身不断吞噬着织网者派来的先锋触手,\"它要从四维角度突破了!\"
陈青禾眼角余光瞥见一道扭曲的阴影正从虚空浮现,那是织网者的\"秩序之鞭\",由无数被同化的文明残骸构成。鞭梢掠过之处,孟婆派来的幽冥卫兵瞬间化作整齐排列的立方体,连哀嚎都变得规律而单调。
就在这时,汤碗中的碎片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共鸣。陈青禾的鲜血与忘川水在高频振动中融合成淡金色的液体,将星铁与龙骨牢牢黏合在一起。他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契机,吹奏的旋律陡然转急,《将军令》的金戈铁马之声从临时拼凑的乐器中迸发出来,竟比之前更加雄浑有力。
\"成了!\"西王母喜极而呼,她趁织网者的注意力被吸引,突然燃烧起最后几缕黑发,将结界裂缝暂时封堵,\"那是......\"
陈青禾手中的乐器已经初具雏形。半截龙骨被星铁包裹,形成带着金属光泽的唢呐杆,断裂处的凹槽中流淌着淡金色的液体,如同镶嵌了一条活的血脉。而原本的黄铜喇叭口则被无数星铁碎片重构,形成多面体的形状,每个棱面都折射出不同维度的光影——这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乐器,融合了上古龙骨、未来星铁、幽冥之水与调音师的血脉。
\"还没完呢。\"陈青禾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战场。弦族正在用身体编织防护网,却因部分族人的背叛而出现漏洞;清道夫\"零\"的体积比刚才小了近半,吞噬过多秩序能量让它的形态开始不稳定;瑶池周围的地面上,无数平行时空的\"陈青禾\"正与织网者的分身激战,有的用机甲炮,有的持幽冥锁链,却都在渐渐不支。
他突然举起重铸的唢呐,吹奏出一段全新的旋律。那既不是山海古韵,也不是赛博电子音,而是融合了弦族的振动频率、清道夫的虚无特质、平行时空的多元记忆,甚至还有织网者的秩序之音——这是《维度协奏》的第一乐章,是陈青禾在无数次战斗中领悟的终极旋律。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战场瞬间陷入诡异的寂静。织网者的秩序之鞭停在半空,那些被同化的幽冥卫兵开始恢复人形,只是身上还残留着几何纹路;弦族的防护网重新闭合,背叛者发出痛苦的呻吟,被织网者植入的控制频率正在瓦解;连清道夫\"零\"都停止了吞噬,周身泛起柔和的白光。
\"不!这不可能!\"织网者的聚合意识发出愤怒的咆哮,黑色恒星的光芒骤然增强,\"混乱怎能产生和谐?差异必须被消除!\"
无数道秩序之鞭从维度裂隙中抽射而出,如同暴雨倾盆。陈青禾却站在原地岿然不动,他吹奏的旋律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包容——有龙吟凤鸣,有机械轰鸣,有婴儿啼哭,有濒死叹息,有二维世界的线条振动,有硅基文明的逻辑之歌。这些原本互不相容的声音在《维度协奏》中找到了各自的位置,形成一曲宏大而和谐的乐章。
随着旋律的推进,奇迹开始发生。弦族首领突然解体成无数维度丝线,主动缠绕在陈青禾的唢呐上,让乐器获得了感知所有振动频率的能力;清道夫\"零\"飘到他身后,化作一道虚无的屏障,吸收着织网者的秩序能量;那些平行时空的\"陈青禾\"们同时停下动作,将各自的力量注入主旋律中——机甲驾驶员的炮火化作激昂的鼓点,幽冥判官的锁链变成低沉的贝斯,甚至连那个成为音乐家的\"他\",都用随身携带的电子琴加入了协奏。
\"山海万物,听我号令!\"陈青禾的声音与旋律融为一体,传遍战场的每个角落。
瑶池中的碧水突然逆卷而上,在半空凝结成巨大的乐谱;饕餮吞下的二维碎片从腹中喷出,化作无数飞舞的音符;毕方鸟的火焰染上了弦族的色彩,在空中划出绚丽的五线谱;西王母的白发垂落,成为连接天地的琴弦。整个山海世界都变成了巨大的乐器,等待着奏响反抗的乐章。
织网者的聚合体显然感受到了威胁,黑色恒星开始疯狂收缩,试图将所有音波都吸入核心。陈青禾感到手中的唢呐变得无比沉重,星铁部分泛着危险的红光,龙骨渗出的银液流速越来越慢。他知道这是最后的决战,要么让织网者明白差异的意义,要么就与整个山海世界一起被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