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涛拍打上岸,卷起的白沫中混杂着破碎的骨骼。
那并非单纯的鱼骨,而是人类的白骨。
有的仍保留着铠甲残片,有的还插着锈蚀的矛刃。
每一副白骨,都像在无声诉说,这里曾经吞噬过多少生命。
幸存的士卒们,呼吸都屏住。
他们死里逃生,本该见到陆地欢呼雀跃,此刻却被眼前景象冻得血液都冷。
穆烟玉目光冷厉,没有丝毫动容。
她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不是普通的荒岛。
这是异族的弃骨场。
或是某种禁地。
海鸟在空中盘旋,发出尖锐的鸣叫。
它们的双眼猩红,似乎对岸上的白骨早已习以为常。
“将军,我们……”段震声音沙哑,眼中满是迟疑。
穆烟玉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铁。
“能活,便先活。”
她一字一句,敲进士卒们的心里。
他们心头一震,随即明白。
无论此地是何处,至少比沉入海底更有一线生机。
海浪推着他们,终于让一块块浮木搁浅在岸边。
穆烟玉第一个跳下。
脚掌落在乱石上,刺痛传来,她却连眉头都未曾皱起。
她转身,扶起段震与其他幸存者。
士卒们一个个爬上岸,浑身湿透,面色苍白,却都咬牙不发一言。
他们知道,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荒岛的空气带着腥臭与湿冷,地面满是苔藓,脚下常常打滑。
更远处,是一片低矮的树林,阴影密布,仿佛野兽潜伏。
穆烟玉目光扫过,眼神更冷。
这座岛屿,生机与杀机并存。
她忽然弯腰,从白骨堆里拾起一支短矛。
矛刃生满铁锈,却仍锋利,隐隐映出寒光。
她抬手,掷向海鸟。
矛刃破空,带着刺耳的破风声。
海鸟发出凄厉鸣叫,羽毛飞散,直直坠下。
落在白骨之间,挣扎数下,便彻底僵硬。
士卒们心头震撼,看向穆烟玉的目光多了一丝火。
他们知道,将军仍是那座压不倒的山。
风雨无法摧毁,旋涡无法吞没。
她站在乱石之间,像刀一般锋锐。
“立刻清点人数,能走的跟上。”
穆烟玉的声音冷冽,不容置疑。
段震应声,拖着伤躯逐一查看。
结果很快出来。
幸存的玄军,仅剩三十余人。
大半人带伤,有人气息微弱,随时可能撑不下去。
穆烟玉的眸光微沉,却没有流露一丝哀色。
三十人,也是一柄刀。
只要还握在她手中,便能斩开局势。
“跟我走。”
她一声令下,率先踏入那片阴森的树林。
士卒们没有犹豫,咬牙跟随。
树林中潮湿阴冷,腐木横陈,虫鸣密集。
越往里走,白骨越多。
有的白骨被挂在树枝上,像某种可怖的警示。
有的白骨则半掩在泥土中,似乎被匆匆掩埋,却因岁月流逝再度暴露。
空气愈发沉重,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士卒们心头的寒意愈加深重,握着武器的手都在颤抖。
穆烟玉脚步从容,没有丝毫停顿。
她的目光冷冷扫过四周,每一寸土地都未曾放松。
终于,树林深处传来异样的声响。
那是一阵低沉的鼓声。
不快,却沉重。
“咚……咚……咚……”
如同巨兽心跳,又如同某种古老的祭仪。
士卒们脸色骤变,脚步不由自主放慢。
段震声音发颤:“将军,这是……”
穆烟玉抬手,阻止他开口。
她静静聆听,眸光渐冷。
那鼓声,并非自然。
有人在敲击。
这座荒岛,并非无人之地。
……
随着他们继续深入,鼓声愈发清晰。
树木逐渐稀疏,前方隐约出现一片空地。
空地中央,堆满白骨,像一座小山。
白骨之间,插着无数木桩,上面悬挂着干枯的头颅。
鼓声,正是从白骨山前传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赤裸上身,手持巨鼓槌,缓缓敲击。
他的皮肤黝黑,满身涂抹着赤红的颜料,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光。
见到穆烟玉等人,他嘴角咧开,露出森然的笑意。
“外来者……”
他低沉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诡异的力量。
士卒们浑身发寒,本能握紧武器。
段震低声道:“将军,是蛮荒异族!”
穆烟玉的目光冷厉如刀。
她缓缓抬起短刃,声音冰冷吐出。
“无论是谁,敢阻我玄军生路,便是敌。”
鼓声骤然停下。
空气仿佛凝固。
随即,树林四周传来沙沙声,无数赤裸上身的异族战士缓缓现身。
他们手持骨矛,眼神狰狞,像是等待猎物许久的狼群。
荒岛的真面目,终于显露。
穆烟玉冷冷扫过,短刃在掌中反转。
她的声音,带着战场独有的锋锐。
“玄军,列阵!”
三十余名士卒应声,哪怕身躯摇摇欲坠,依旧本能摆出防御之势。
他们知道,这一刻,将军就是唯一的依靠。
白骨为阵,鼓声为引,死地已成。
可只要她未倒,玄军便不会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