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报——\"探马的声音带着颤音,\"黄忠军动了!
关前集结了三千步卒,云梯、冲车都推出来了,看样子要连夜攻关!\"
夏侯渊猛地站起来,案角的烛台被撞翻,火星溅在董昭的衣角上。
他一把扯开帐帘,夜风吹得战袍猎猎作响。
南方的天空泛着暗红,那是黄忠营寨的火把——像一条盘在山脚的赤练蛇,随时会扑上来咬断他们的喉咙。
\"传我将令。\"他转身时,刀疤在火光里拉成一条红线,\"后军改前军,辎重减半。
子时三刻拔营,走南山小道。\"他的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最后落在董昭身上,\"留两千伤兵,配十面战鼓,三百火把。\"
\"将军!\"曹真抓住他的手腕,\"两千太少——\"
\"够了。\"夏侯渊甩开他的手,\"黄忠若真要硬攻,五千和两千没区别。\"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披风,抖开时一片碎玉掉出来,那是去年女儿出嫁时塞给他的信物,\"让伤兵们把铠甲都穿上,多挂些旌旗。\"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被什么哽住了,\"告诉他们...打完这仗,丞相不会忘了他们的。\"
帐外传来巡夜的梆子声,一下,两下。
子时二刻,夏侯渊站在营寨后角,看着两千伤兵被领进关楼。
有个年轻的什长扶着断腿的伍长,两个人的铠甲都大了几号,显然是从仓库里翻出来的。
那伍长突然转头,在夜色里喊了句什么,风太大,夏侯渊没听清。
\"将军,\"亲卫递来火折子,\"该走了。\"
他最后看了眼关楼——火把已经点亮,战鼓被架上女墙,影影绰绰的人影在雉堞后晃动,像真有一支大军在守关。
山风卷着细沙扑在脸上,他尝到了咸涩的味道,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走。\"他翻身上马,马镫撞在石头上,溅出火星。
大队人马开始移动,马蹄声被裹了布,车轮缝里塞了草。
夏侯渊回头时,关楼的火光已经模糊成一点,像天边将落的星子。
他摸了摸腰间的虎符,那里压着女儿的碎玉,硌得生疼。
身后突然传来闷响,是战鼓响了。
第一声,第二声,第三声。
黄忠营寨的火把突然亮得刺眼,像被捅了窝的马蜂。
夏侯渊踢了踢马腹,黑马长嘶一声,冲进了山间小路。
他知道,等天亮时,黄忠会看见一座插满旌旗的空关,会听见两千伤兵最后的战吼——那是他能为洛阳,为那些即将赴死的儿郎,做的最后一件事。
山风灌进甲胄,他打了个寒颤。
前面的探马举着火把晃了晃,那是南山口到了。
夏侯渊握紧缰绳,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洛阳,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