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出袖中最后半块茶饼,那是昨日胡琼派人送来的建宁特产,说是要等破了高览营寨,煮茶庆功。
\"先生,胡将军...没了。\"偏将李二的声音带着哭腔,铠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
虞翻的手指在茶饼上顿住,茶饼边缘锋利如刃,割破了指尖。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轻声道:\"开城投降吧,高览的军令状我看过,降者不杀。\"
\"放屁!\"李二突然抽出腰刀,刀刃抵住虞翻的咽喉,\"你说夜袭能破高览,结果把将军害死了!
分明是奸细——\"
\"李将军。\"虞翻盯着刀刃上自己扭曲的脸,\"胡将军若信我,昨夜该留三千人守城门。\"他抬起手,指腹轻轻碰了碰刀刃,血珠渗出来,\"你现在杀我,高览破城后,建宁百姓一个都活不了。\"
李二的手颤抖起来。
楼下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城门开了。
丁奉的旗号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红底黑字的\"丁\"字旗被风卷起,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玄甲军。
李二的刀\"当啷\"落地,几个士兵冲上来,用绳子捆住虞翻的手——不是要杀他,是要押着他去见丁奉。
虞翻任他们推着往前走。
晨雾里飘来粥香,是城门口的老妇在给玄甲军送早饭。
他望着丁奉骑在马上的身影,那人身量比记忆中更瘦了些,铠甲却擦得锃亮,连护腕上的凹痕都与三年前在江夏战败时一模一样。
\"虞先生。\"丁奉翻身下马,亲手解了虞翻的绳子,\"高将军说,这城是先生帮着开的。\"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抚过铠甲上的凹痕——那是当年他弃船而逃时,被敌军长矛挑中的地方。
自那以后,他在军中再没抬过头,直到昨夜高览说:\"丁奉熟悉交州地形,破建宁还得靠你。\"
虞翻低头整理被揉皱的衣袖:\"丁将军,建宁氏族盘根错节,高将军要的不是城,是人心。\"他抬头时,眼底闪过一丝悲凉——这道理他早说给胡琼听过,可惜那将军只信刀枪。
丁奉没接话。
他望着玄甲军有序进城,百姓站在路边交头接耳,有个孩童举着糖人冲他笑。
三年了,他终于又听见有人说:\"那是丁将军,立了大功的。\"眼眶突然发热,他猛咳两声,转头对亲兵道:\"把粮库钥匙给王里正,让他看着分。\"
成都皇宫的早朝比往常多了几分暖意。
诸葛亮捧着竹简站在丹墀下,竹简上的墨迹还未干透:\"交州七郡,需设劝学从事,每郡建学宫;开铜铁矿,通牂牁江商路;选氏族子弟入太学,三年后归乡为吏。\"
\"好。\"刘备抚掌,目光扫过殿下的陈子元。
后者正望着殿外的雪,指尖轻叩腰间的玄鸟印——那是他亲手设计的,取\"玄鸟生商\"之意,专用于机密调令。
\"只是...\"诸葛亮顿了顿,想起昨日收到的密报:交州俚帅盘石在合浦铸了新矛,矛头刻着\"汉贼\"二字。
他望着殿下的青铜漏壶,滴水声里仿佛听见了千里外的战鼓,\"蛮荒之地,恐非三年可定。\"
\"三年不够,便五年。\"刘备起身,龙袍在地上拖出金浪,\"子元,明日早朝,你我便敲定三路大军的部署。\"
陈子元收回目光,雪光映得他眼底发亮。
殿外的雪还在下,却已不是昨夜的凄冷。
他摸出袖中密报,最下方是高览的亲笔:\"建宁已下,交州可图。\"墨迹未干,像一粒种子,正等着春风来催它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