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的风卷着血锈味灌进甲缝,张绣的战马喷着白气,前蹄在沙地上犁出深沟。
他望着溃逃敌骑扬起的尘烟,指节把刀把攥得泛白——那片月桂纹碎布还攥在左手,边角刺得掌心生疼。
三个月前,他的亲卫队长就是在贵霜商队里发现密信,转天就被毒箭射穿了咽喉。
\"追!\"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刀背,\"追出百里,掀了他们老巢!\"
偏将王铁的马凑过来,铠甲上还挂着半片敌箭:\"将军,弟兄们三天没正经吃饭了。\"话音未落,身后传来新兵小栓子的闷哼——那孩子正把最后半块干饼掰给受伤的伙夫,嘴角沾着碎渣。
张绣突然想起昨夜篝火边,小柱子捧着烤土豆说\"想回家种这个\"的模样。
那孩子今天没跟着冲锋,他被留在三百里外的辎重队——可刚才沙地上那截染血的青布,正是小柱子母亲缝给他的肚兜。
\"传我令。\"他拨转马头,刀锋在夕阳下划出冷光,\"马料分一半给伤兵,剩下的掺沙喂。\"王铁一怔,随即点头:掺了沙的马料能撑着战马多跑半日,却会磨坏马牙——可这仗,本就没打算留退路。
追击的马蹄声碾碎了黄昏。
汉军像一群红了眼的狼,咬着敌骑的尾巴不放。
直到月上中天,前方终于露出黑黢黢的城墙——东岢坨,乌孙南方最紧要的关卡。
刁盱踉跄着撞进城门洞,锁子甲上的血还在往下滴。
他扯下头盔摔在地上,青铜鹰羽断成两截:\"关城门!
快关!\"城墙上的守军手忙脚乱拉绞盘,吊桥砸下的声响惊飞了几只夜鸦。
\"将军,汉军追上来了!\"亲卫的声音带着哭腔。
刁盱抹了把脸上的血,这才发现那血不是自己的——刚才替他挡刀的亲兵,此刻正被拖去喂狼。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帐中夸下的海口:\"区区汉军,本将带三千骑就能踏平。\"现在倒好,三千骑只剩八百,连狼首旗都丢了。
\"去!\"他踹了信使一脚,\"骑最快的马,告诉于茂勋将军,说...说汉军有妖法!\"信使连滚带爬翻身上马,马蹄溅起的泥点落在刁盱靴面上。
他望着城楼下影影绰绰的火把,喉结动了动——那些火把离得太远,不像是要攻城的架势。
\"将军,汉军扎营了!\"了望手的喊叫声让刁盱猛地抬头。
月光下,东岢坨外三里处果然支起了十几顶帐篷,篝火稀稀拉拉,连巡夜的脚步声都听得真切。
他摸着腰间的玉牌——这是乌孙王亲赐的虎符,此刻却烫得慌。\"他们累了。\"他突然笑起来,\"累得连警戒都松了。\"
子时三刻,东岢坨的城门吱呀开了条缝。
刁盱带着五百精骑摸出来,马嘴都缠着布。
他望着远处那几簇将熄的篝火,心跳得比战鼓还响——只要冲过去砍了汉军主将,就能把损失说成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