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节枯枝断裂的脆响,在死寂的林中格外刺耳。
阎落落瞳孔骤缩,神念瞬间锁定声源:\"谁!\"
她闪身而至,却只看到地上静静躺着的半截画笔——笔杆上还残留着无尘掌心的温度,笔尖的墨汁尚未干透,在泥土上洇开一片深色。
终究...还是被他看见了。
阎落落缓缓拾起画笔,指尖抚过断口处参差的木刺。天道法则在她脑海中轰鸣——神明不得干预其他神明的轮回劫难,这是铁律。而她私自下界,强行介入无尘的命数,已然触犯了天规。
远处的山路上,传来踉跄的脚步声。无尘在逃,带着满心的震惊与困惑。
阎落落没有追。
她仰头望向苍穹,云层深处似有雷光隐现——天道已经察觉了。
\"呵...\"她忽然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
玉手轻抬,一道金光直冲九霄。那是她以神格为引,向天道发出的请愿。既然计划必须提前,那不如让天道也入局——毕竟这盘棋,从一开始就不止关乎她和星尘。
山风再起,卷起她玄色神袍的衣角。阎落落最后望了一眼无尘消失的方向,身影渐渐化作点点金芒。
师尊,这一世的路...终究要你自己走了。
而在山脚处,无尘死死攥着剩下的半截画笔,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方才所见——神袍加身的阎落落、那柄漆黑的长剑、还有她审判时冰冷的眼神...
仅剩的那半截画笔在他掌心再次断成两截,就像某个突然破碎的幻梦。
无尘跌跌撞撞地回到茅屋时,时间已经是深夜。
木门\"吱呀\"一声合上,仿佛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他蜷缩在墙角,手中画笔在宣纸上疯狂游走,墨迹凌乱如暴雨倾盆——神罚之剑的寒光、翻飞的神袍、还有那双审判众生时冷漠的金瞳......
可渐渐地,笔下的线条开始扭曲。
\"不......\"
无尘颤抖着抚过画纸,却发现阎落落的五官正在他的记忆里一点点模糊。就像有人拿着沾水的帕子,正慢慢擦去他心底最珍贵的画像。
世界意志在修正这个错误。
他发疯似的翻出所有画作,那些曾经栩栩如生的笑靥,此刻全都变成了没有面孔的红色身影。连带着记忆中银铃般的笑声,也化作了遥远的风吟。
\"落...落......?\"
某日清晨,他忽然怔怔地望着墙角那件沾满颜料的旧衣——这个发音,为何让他心口刺痛?
岁月如刀。
曾经温润如玉的少年画师,如今成了镇上人口中的\"疯癫先生\"。他依然作画,却再不肯绘人像;依然微笑,可眼底永远结着冰。只有夜深人静时,他会突然惊醒,望着自己不知何时画满整面墙的红色衣袂发呆。
临终那日,春雨淅沥。
无尘躺在透风的茅屋里,听见窗外孩童唱着不知名的歌谣。恍惚间,似乎有红衣少女撑着纸伞走来,发间铃铛清脆作响。
他努力睁大浑浊的双眼,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
一滴泪滑过布满憔悴的脸颊,坠落在枕边那截枯朽的断笔上。
第一世轮回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