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对了。\"岐大夫收拾着药渣,\"附子走而不守,干姜守而不走,两味相伍,能把阳气送到腰里。今晚睡时把后腰焐着,别着凉。\"
三天后,黄师傅再来时,腰不那么疼了,但说小便时有点涩。岐大夫诊脉后,在原方里加了十克肉桂:\"加些肉桂,引火归元,让阳气往下走。\"这次的药汤更浓,喝下去没多久,黄师傅突然觉得小腹坠胀,直奔茅房,回来时手里捏着块东西,在灯下一看,是粒花椒大的褐色硬物,表面还带着棱。
\"排出来了!\"女人惊喜地叫出声。
岐大夫却很平静:\"这才刚开始。\"他指着那粒砂石,\"你看它颜色暗沉,质地松脆,是寒凝所致。若是湿热结的,该是黄亮色,坚硬。\"他又开了七剂药,附子减到四十克,加了狗脊:\"《本草纲目》说狗脊'强肝肾,健骨,治风虚',帮你把腰脊补结实些。\"
黄师傅喝药到第十一天,正吃午饭时,突然疼得直不起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凶,冷汗浸透了背心,捂着小肚子直跺脚。女人要去医院,被他拦住:\"去岐大夫那!\"
刚到岐仁堂门口,黄师傅猛地冲向茅房,一阵急促的尿意后,他\"啊\"地叫了一声——有粒蚕豆大的砂石卡在尿道口,疼得他眼冒金星。岐大夫闻讯赶来,让徒弟烧了壶开水,兑成温水,让黄师傅坐浴,又取来消毒过的镊子,轻轻一夹,那粒褐黑色的砂石就出来了,表面还粘着点血丝。
\"好家伙,这就是最大的那块。\"岐大夫用纸巾包好,\"《金匮要略》说'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你这砂石也是痰饮的一种,得温化。现在它自己出来了,说明阳气足了,能推动它走。\"
黄师傅疼得龇牙咧嘴,却松了口气:\"难怪刚才像有东西往下钻,原来是它。\"
接下来的日子,黄师傅坚持喝药,砂石陆续排出,有时是米粒大的,有时是细沙样的。他后腰的凉意渐渐退了,撒尿也顺畅了,吃饭时能多吃半碗,开货车跑长途也不觉得累了。岐大夫调整方子,加了黄芪和砂仁:\"《脾胃论》说'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现在阳气起来了,得补补脾胃,让气血跟上。\"
秋分时,黄师傅最后一次来复诊,穿着新做的工装,腰杆挺得笔直。他说昨天撒尿时排出最后一粒砂石,像小米粒大。岐大夫给他诊脉,脉象沉缓有力,舌苔薄白,不再是之前的白腻。\"好了,不用喝药了。\"他笑着说,\"以后少喝冰的,冬天驾驶室里多垫层棉垫,别让腰再受寒。\"
黄师傅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砂石,大大小小十来粒,用棉线串着:\"俺留着做个念想,让村里不信中医的看看,这石头不用开刀也能下来。\"
岐大夫指着药柜上的《郑钦安医书全集》:\"郑先生说'治之但扶其真元',治病就像种庄稼,土壤好了,啥杂草都长不起来。你这病,治的不是石头,是人。\"
窗外的梧桐叶落了一地,药香混着桂花香漫出诊室。黄师傅发动货车时,特意按了三声喇叭,算是跟岐仁堂道别。岐大夫站在门口,看着货车消失在路尽头,转身把黄师傅留下的砂石串挂在药柜旁,和之前虎子的疹子标本并排挂着,像一串特殊的勋章,在药香里静静诉说着\"扶阳\"的道理。
后来,常有患者指着那串砂石问来历,岐大夫就会讲起黄师傅的故事,说:\"治病如解绳,得找对绳头。阳气就是那绳头,抓住了,再乱的绳结也能解开。\"煤炉上的药壶又开始咕嘟作响,这次煮的不是附子,是当归黄芪汤,药香里,仿佛还留着几分附子的辛烈,像在提醒着每个来求医的人:阳气足,百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