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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岐大夫的悬壶故事 > 第338章 螃蟹惹的祸与透郁的黄连

第338章 螃蟹惹的祸与透郁的黄连(第1页/共2页)

秋分刚过,岐仁堂后院的菊花开得正盛,紫的、黄的、白的,攒在青砖墙角,把药香都染得带了点清苦的甜。岐大夫坐在前堂的竹椅上,手里摩挲着本清刻本《伤寒论》,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泛黄的纸页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师父,这黄连得用酒炒吗?\"徒弟小杨蹲在药碾子旁,正碾着一堆黄澄澄的黄连,细小的粉末沾在他鼻尖上,像落了点金粉。岐大夫抬头笑了:\"炒黄连得用米酒,小火慢炒,炒到外皮带点焦斑就行。《本草纲目》说'黄连得酒引之上行',本来它专清胃火,炒过了能顺着肝气走,专治那郁在里头的火气。\"

话音刚落,门口的铜铃\"哐当\"响了一声,撞得比平时都急。一个穿蓝布褂子的中年男人扶着个面色发青的人进来,刚到门槛就踉跄了一下,差点绊倒——扶人的是街口\"文渊书店\"的老板娘刘桂芬,被扶的是她丈夫,书店老板包文轩。

包文轩这模样,岐大夫看着心里一紧。这人平时总穿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戴副黑框眼镜,说话慢条斯理的,最爱在书店门口摆个小马扎,跟老街坊聊《红楼梦》。可今天他嘴唇发紫,额头上全是冷汗,双手死死按着肚子,腰弯得像只对虾,每走一步都\"嘶\"地吸口凉气。

\"岐大夫,您快救救老包!\"刘桂芬把丈夫扶到诊床上,自己急得直搓手,蓝布褂子的袖口都磨得起毛了,\"这都疼了一个多月了,越来越厉害,刚才在家疼得直打滚,手脚冰凉,跟摸冰坨子似的!\"

包文轩勉强抬起头,眼镜滑到鼻尖上,他也顾不上推:\"岐大夫......疼......就像有把锥子在肠子里头拧......\"话没说完,疼得浑身一颤,额角撞在床沿上,发出\"咚\"的一声。

小杨赶紧递过个枕头垫在他腰后,岐大夫已经搭上了脉。三指按在寸关尺上,凝神片刻,眉头慢慢皱起来:\"脉沉在底下,数得像打小鼓,这是沉数脉啊。\"他又翻了翻包文轩的眼皮,眼白上布满红血丝,再看舌苔,舌质红得发紫,苔黄腻得像抹了层芝麻酱。

\"桂芬,他这病是怎么起的?\"岐大夫松开手,从药箱里拿出个小陶罐,倒了点温水给包文轩漱口。刘桂芬叹口气,搬了个板凳坐在床边,一五一十地说起来——

这病得从一个月前说起。那天是包文轩五十岁生日,女儿从城里回来,拎了一篓阳澄湖大闸蟹,说是\"给爸补补\"。包文轩这辈子爱吃蟹,尤其秋天的蟹膏最厚,那天他就着姜丝喝了两盅黄酒,一口气吃了四只。

\"我就劝他少吃点,\"刘桂芬抹了把眼角,\"他说'一年就这时候的蟹最肥',结果半夜就出事了,肚子疼得直哼哼,跑了三趟茅房,拉的全是稀水。\"

第二天一早,她陪包文轩去了社区医院,坐诊的王医生说\"准是吃凉了\",开了平胃散和二陈汤,说\"这两剂药能燥湿化痰,把胃里的寒气逼出去\"。药吃了三天,拉肚子是好了,可肚子疼没见轻,反而变成一阵一阵的绞痛,疼起来直冒冷汗,不疼的时候又跟没事人似的。

\"后来王医生又说,'准是寒气没除干净',\"刘桂芬声音发颤,\"给换了理中汤,还加了生姜、肉桂,说'这药劲儿大,准能把寒气连根拔了'。可吃了没两剂,老包这疼得更邪乎了,不光肚子疼,连两胁都胀得跟塞了棉花似的,夜里疼得没法睡,蜷在床上像个虾米......\"

\"那手脚冰凉是咋回事?\"小杨忍不住插话。刘桂芬往包文轩手上瞅了瞅,他的手现在还凉得吓人,指甲盖泛着青紫色:\"疼得最厉害的时候就这样,脚底板凉得像踩在冰窖里,盖两床被子都捂不热。王医生说这是'阳虚',又加了附子,结果越吃越重......\"

包文轩这时缓过点劲,喘着气说:\"昨天......昨天试着喝了口热粥,刚下肚就疼得差点背过气......\"

岐大夫听完,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刘桂芬倒了杯茶:\"您先别急,我给包先生查查。\"他让包文轩平躺,手指轻轻按在他腹部:\"这儿疼得厉害?\"按到肚脐周围时,包文轩\"嗷\"地叫了一声,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再按两胁,他疼得直摇头,说\"像有气在里头窜,胀得慌\"。

\"小杨,记下来。\"岐大夫直起身,\"腹痛阵作,痛时手足厥冷,两胁胀痛,拒按,纳差,舌红苔黄腻,脉沉数。\"他转向刘桂芬,\"包先生这病,根源确实在吃螃蟹上,但不是寒气没除,是寒气郁在里头,变成火了。\"

\"火?\"刘桂芬眼睛瞪得溜圆,\"他手脚凉得像冰,咋会是火呢?王医生一直说他是寒......\"

\"这就叫'热郁似寒'。\"岐大夫拉过把椅子坐下,指着墙角的煤炉说,\"您看那炉子,要是烟囱堵了,火苗再旺,屋里也暖和不了,炉口还会冒黑烟。人肚子里的气要是堵了,火气散不出来,憋在里头,外面就会发冷,这就是'厥逆'。《伤寒论》里说'四逆者,四肢厥冷也',可四逆不一定都是寒,有寒厥,也有热厥。\"

他拿起桌上的《伤寒论》,翻到\"少阴病\"那篇:\"你看这说的,'厥者,阴阳气不相顺接,便为厥。厥者,手足逆冷是也'。寒厥是阳气太少,热厥是阳气被郁住了,就像水渠被石头堵了,上游的水漫出来,下游却干得裂口子。\"

小杨蹲在旁边听得入神,手里还攥着那本《神农本草经》:\"师父,那包先生这是热厥?\"

\"正是。\"岐大夫点头,\"他一开始吃螃蟹,螃蟹性寒,确实伤了脾胃阳气,就像给炉膛泼了瓢冷水,这时候用点温药本没错。可错就错在,他这寒气没散出去,反而郁住了——包先生平时爱琢磨书里的道理,遇事总爱钻牛角尖,肝气本就不顺畅,再加上这阵子疼得心烦,肝气一郁,就把脾胃的寒气裹在里头了。\"

他拿起三根手指比划着:\"这就像三层夹心饼:外层是肝气郁,中层是寒气裹,里层早就郁成火了。王医生只看到外层的寒,一味用姜桂附子这些大热的药,就像往堵了烟囱的炉子里添柴,火越烧越旺,郁在里头散不出去,这不就成了'以火济火'?《黄帝内经》说'火郁发之',得先把这郁住的火气透出来,才能好。\"

包文轩听得直点头,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推:\"岐大夫......您说得对......我这疼......确实是一阵一阵的,不像王医生说的'绵绵不断的寒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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