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人听了,也叹了口气,劝道:
“你说的没错,那边确实饿不死人。但到哪都得干活,不是么?你在这好歹有家铺子,以后捐税轻了,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陈掌柜听罢,心中一动,忍不住问出这几日,总是放心不下的问题。
“军爷,你知道西王府那边,对我们这种小铺子,是怎么收税的吗?”
他本不指望一个当兵的能答得上来,但这位年轻人看起来格外和气,便忍不住开口相询。
年轻人听后,却不推脱,反而回头打量一番,认真回道:
“你这种有固定铺面的中小商户,西王府那边会收经营税,也就是牙税,比例是营业额的百之三。”
陈掌柜一听,心下暗自盘算:青庭这边的牙税是百之五,这倒是降了点。
他静静等待下文,却见那年轻人笑眯眯地看着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军爷,后面呢?”他忍不住追问。
“什么后面?”那年轻人笑着摇头,“没了,就这么多。”
陈掌柜瞪大眼:“那房屋捐、厘金、荤席钱呢?”
“没有了。”年轻人摆摆手,“只要你不以次充好、不短斤少两、食材干净,没人来找你麻烦。”
陈掌柜听得呆住,宛如梦中。
他喃喃问道:“军爷,这话……当真?”
“当然当真。”年轻人语气笃定,“我说话算数。”
这口气,大得可以啊!
话音未落,一位身材壮实如熊、像是护卫的军人走上前,在他耳边轻声道了一句什么。
那口气很大的年轻人哈哈一笑,转头对陈掌柜挥了挥手。
“掌柜的,我们还得赶路。祝你生意兴隆哈!”
说罢,他走出店门,接过牵来的马匹,一行人缓缓走出小镇,再翻身上马,向北奔去。
陈掌柜站在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久久未动,任由雪落满身。
那高大年轻人的每一句话,仍在耳边回响。
这世道……真的能翻转过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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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萧云骧一行人吃过午饭后,继续北上。
傍晚时,他们到了一个叫“落沟村”的小村庄,雪也停了。
此地已近伏牛山南麓,白河上游支流鸭河从村西而过。
落沟村不过一二十户人家,自然没有什么客栈饭馆。
于是众人就在野外平地扎营,搭帐篷吃干粮,准备过夜。
奇怪的是,这里的村民见了他们,并不惊慌逃散,反而热情地上前打招呼,甚至主动帮他们烧水。
萧云骧见状,拉住一位六十余岁的老汉询问缘由。
老汉仰着头,笑道:
“哎呀,这段时间我们这,来来回回的西军马队多得很,还有不少胡人呢。说的话我们一句听不懂,可规矩得很,拿几颗白菜都要给钱。”
“我活这么大,六十多岁了,头一回见着这样的胡人,也算是开了眼啦!”
老汉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动作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