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徽心态历来很好,刘彻心里不痛快,都没有要骂她的意思,只让她滚远一些,她感觉挺好!
一看刘徽没有半分不喜的走了,刘彻又气了一个趔趄。
怎么就不知道气?
她脾气不是挺大的吗?
该生气的时候不生气,不该生气的时候也不生气,她成什么了?
这个问题刘徽不管,反而问起刘允,“你祖祖最近见你没有?”
“没有。”刘允很想问问刘徽了,刘彻能是那愿意见到她的人吗?她可是跟着刘徽一起逼宫造的反,而且跟在刘徽的身后,那样一番姿态,不是表明了她是站在刘徽那一边的?
她都站在刘徽那一边了,跟刘彻对立面,如此一来在刘彻的心里,她早不是当年那个让他疼爱的外孙女。
“脸皮要厚。大人的事又不是你能管的。你祖祖如今心情不好,既是心情不好,你更应该多陪着点。正好让你祖祖多教教你。你不会不想跟你祖祖学本事吧。”刘徽眼瞅刘彻的情况,都是给闲的,闲得没事儿干了,于是可劲的折腾起她来。
本来要不是刘徽逼宫,刘彻也不至于无事可做,账,刘彻定是要记在刘徽身上。
刘徽思量自己到刘彻跟前,刘彻看到她得不高兴,不见她,刘彻闲得也一样会不高兴。
让刘允去,嗯,毕竟刘允没有完全长大。
况且,刘徽有些东西是不好教刘允的,得让刘彻来。
刘允怔怔的望向刘徽,像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别的东西可以不学,最近多陪你祖祖,多跟他学。”刘徽不得不再三叮嘱,好让刘允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刘允乖乖听话,自那以后常去见刘彻,本以为刘彻不会见她的,但每回刘彻都见,却是不说话,只让刘允陪他一道下棋。
下棋就下棋,刘允的棋艺都是刘彻教的,刘彻有意考较刘允,刘允也乐意让他考的。
卫子夫那儿,其实也在考虑,她到底要不要去见见刘彻。
夫妻几十年不假,近些年来他们见面的机会少得可怜,上一次何时见的,卫子夫都忘记了。
成为太后,刘徽逼宫让卫子夫成为的太后,连刘据、卫青、霍去病都各让刘徽困于各自的府上,不许任何人靠近,初初的卫子夫生怕不小心给刘徽惹麻烦,自不提去见刘彻的事。
后来虽然刘据、卫青、霍去病都让刘徽放了出来,可卫子夫那会儿不是很想见刘彻。
在卫子夫的心里,刘徽能够走到逼宫篡位的一步,最大的原因在刘彻。
对刘彻有怨,想到他们多年不复见,彼此都不怎么想见到彼此,卫子夫一直没有去见。
刘允去了几天,每天跟刘彻下棋,脑动量过高,回了椒房殿倒头就睡,叫卫子夫心下有些拿不准。思来想去,卫子夫去了未央宫。
刘彻听说卫子夫求见时,一时有些恍惚,旋即反应过来道:“让她进来。”
太上皇,太后。他们的身份有所变化后,他们第一次见。
年迈的夫妻对立而站,彼此其实看不清楚彼此了。
“陛下。”卫子夫见礼,刘彻冷淡的问:“何事?”
卫子夫一怔又很快的反应过来道:“只是见阿允累着,想来问问陛下罢了。”
他们之间能够用来提及的话题只能是孩子们。
“累着了。只是费些心神而已,比起阿徽的累,冰山一角都不及,何以言累?”刘彻拧起眉头不认同,好像卫子夫似在无理取闹,不明事理。
卫子夫一怔,终是道:“陛下以为阿徽不累?”
本来理直气壮的刘彻闻卫子夫质问,有一瞬间的迟疑。
卫子夫道:“阿徽从来不是不累,只是她不敢有半分的松懈。陛下不知何故?”
在卫子夫的眼里,刘徽从来不是不累,而是不敢累。
她所处的位置,不谋不进,最终的结果只能是灭亡。
她所系的非她一人而已,而是卫家的几十条人命。
“陛下大抵忘记阿徽自小的宏愿。灭匈奴,保护家人。对外,再累也就罢了,保护家人。陛下其实在心里是认为阿徽是要乱您天下江山,夺您权力的那个人是不是?”卫子夫有些话攒了好些年,不能说也不敢说。今日倒是可以说出来了。
刘彻的脸色更加不好,他做得的事,容不得别人评说。
卫子夫和刘彻四目相对,第一次没有退缩的问:“陛下的心是石头做的吗?阿徽为了您连性命都可以不要,您为何就容不下她?我们这些人也就罢了,若没有陛下的提携,我和卫青,我们卫家的所有人都不会有今日的荣华富贵。可是阿徽她自小在陛下身边长大,小小年纪已然为陛下诸多谋划,为大汉谋划,因何陛下也信不过她?到最后逼得她不得不反。”
没错,卫子夫早有质问刘彻之心,只想知道刘彻到底是一颗什么样的心,能够冷成这个样子。他是不是真的那么狠。
刘彻被问得脸色铁青,“你也敢在这儿质问朕?”
卫子夫往前迈了一步,“这些话藏在妾的心中多年,妾原以为永远不会问出口,可今日妾就想问问,陛下当真如此无情?”
刘彻冷哼一声道:“朕若当真无情,岂会颁下诏书将皇位传给阿徽?”
对此,卫子夫冷笑的道:“难道不是因为陛下生怕江山落于他人之手?”
刘徽既然敢动手,必然做好万全的准备。她要是当不成皇帝,也绝不可能让她的弟弟们坐上皇帝的位置。那样的结局绝非刘彻可以接受的。
让卫子夫戳穿,刘彻眼中寒光乍现,同卫子夫挥袖道:“没有别的事走吧。”
夫妻做到他们这一步,早已形同陌路。
那么些年卫子夫看着刘彻对刘徽的为难,看着刘徽一步一步的退,看着卫青和霍去病深居简出,不曾敢有半分错处,就连刘据也因为刘彻的压制,小心谨慎。
刘据的长处刘彻看不到半分,只一味盯着他的短处,子不类父,性子懦弱。刘彻对刘据不满之极。
若不是刘徽在,有刘徽在前面顶着,卫子夫都不敢想象她的日子会有多难过。
“以后阿允就不来陪陛下了。”刘彻不心疼孩子,卫子夫心疼得很,不愿意刘允以后来刘彻这儿。
刘彻冷哼一声道:“天下江山到了阿徽手里,你想让阿徽以后给谁?”
此话落下让卫子夫的脸色发白。
刘徽膝下独一个刘允。
刘允,有刘徽一个女帝在前,未来如何还用说吗?
“阿允是阿徽交到朕的手里的。苦?累?身为女子,想要登上皇帝位,要坐稳皇帝位,你怕是不知道有多难。如今不累不苦,来日便只能任由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刘彻话说得十分不客气,一字一句扎得卫子夫的心口痛。
卫子夫转头道:“陛下明知她们的难处,却为何要处处为难她们?”
刘彻脸上一僵,卫子夫道:“阿徽曾是您最喜欢的孩子,如今您就不喜欢她了吗?她是最像您的孩子,也是能真正担起天下的孩子不是吗?阿允,她也可以的。”
有些路,自小卫子夫不希望刘徽走的,最终刘徽凭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走到大汉皇帝的位置,刘徽为之付的心血,那到底有多难,她看在心里,心疼,却不可能阻止。
可是,刘彻已然接受一切了不是吗?既然接受了,为何还要与她们为难。
“阿徽逼宫夺位,就凭这一条,朕如何对她都不为过。朕教阿允为的是大汉江山,大汉,将来定要传到阿允的手中,才能保证大汉的太平。阿允将来会比阿徽更难。”刘彻告诉卫子夫,以女子之身成为皇帝,刘徽经营多年,得天时地利人和,她成了。
刘徽已然成年,她坐上皇帝位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
可在刘允这儿,哪怕刘徽才刚登基不久,刘允将来要走的路他们早就看到。
那么,要如何让刘允不像刘徽一样失控,甚至要如何将刘允牢牢的握在手中,那会是无数人费尽脑汁,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的目的。
刘徽亦明白这个道理,因而才会把人丢给刘彻,请刘彻再教教。
刘彻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如何当一个不让人控制的皇帝,刘彻要是愿意教,刘允受用无穷。
“那妾便谢过陛下了。希望陛下顾念大汉江山,也顾念阿徽数十年来为陛下所作的一切,为了大汉后继有人,好好的教导阿允。”卫子夫朝刘彻福福身,全然不见方才的剑拔弩张。
刘彻……
突然意识到刘徽身上的柔软劲来自谁了!
他以前认为刘徽最像他,可他对卫子夫真正了解过吗?
温顺几十年的卫子夫,能为了刘允和刘徽到他的面前指责他的错处。更要为刘徽和刘允争一争。
得知刘彻是在为刘允的以后做准备,她便福身谢之,再不见方才的怨恨和不认同。
刘彻不由反省,他真没有了解过卫子夫对吧。
卫子夫未闻刘彻的回应,抬头打量刘彻,发现刘彻打量向她的眼神透着复杂,卫子夫懂了,垂眸道:“陛下是不是认为妾可欺?”
那倒不至于。
“陛下信不信,若阿徽当日逼宫时告诉妾,妾一定会和阿徽一起。”卫子夫问起刘彻,刘彻端详卫子夫后道:“朕信。”
骨子里卫子夫就不是一个逆来顺受,不敢反抗的人。
逼到了悬崖边上,卫子夫是会拼尽全力一争,和所有人斗的,那也包括刘彻。
卫子夫没有再说什么,福福身退去。
刘徽听说卫子夫去见了刘彻,有些担心的。
她一来,卫子夫知道她为何而来,道:“我只是想去确定你父皇如今的心思罢了。”
啊?确定刘彻的心思。
“你父皇不是喜欢受人威胁的人,也不愿意为人所胁迫。你逼宫让他退位,他心中不知有多少的不满,我担心他另有准备,顺着阿允这几日累得不像样,便去寻他说道说道。”卫子夫安抚的拍拍刘徽的手,让她放宽心了,她可不是胡来的人。
刘徽当然不会认为卫子夫胡来,能稳稳当当当了大汉三十几年皇后的卫子夫,怎么可能只是因为刘徽和卫青、霍去病。
卫子夫在对刘彻时,该温顺的时候温顺,从来都让刘彻挑不出半点错处,还能手握兵权,卫子夫绝不是无能之人。
就是,刘徽担心和刘彻对上,卫子夫吃亏呢。
“我的目的达到了。”卫子夫轻声的道出,刘徽补充一句道:“我的目的也达到。”
母女对视一笑,至于刘彻是知道她们的打算亦或者是不知道,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
随新的一年到来,四十五岁的刘徽改元太元,昭示大汉进入一个全新的一年。大汉迎来了新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