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看着眼前这位饱经风霜的妇人,猜测她可能就是柳艾青的母亲,心中一阵刺痛。他低下头,带着深深的愧疚说道:“阿姨,我叫江峰,我是替人来向您道歉的……关于柳艾青的事。”
妇人听闻“柳艾青”三个字,身体微微一颤,眼中瞬间涌起泪花:“艾青...!? 这么多年了,你们现在才来说道歉?当年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妇人的声音带着颤抖与悲愤,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江峰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地低下头,准备承受这位母亲的愤怒与悲痛。而此时,村子外,李队和警员们正朝着这里疾驰而来,警笛声在远处隐约可闻,像一道急促的警钟,敲打着这片宁静村落的空气。
而在这个时候,江峰却缓步地朝着靠近小池塘的那家老房子走去。这一路上,有人看向了江峰这个外来人,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与打量——村子不大,外来面孔本就少见,他这般行色匆匆又带着沉重气息的模样,难免引人侧目。有的人则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或许是晾晒谷物,或许是打理菜园,生活的琐碎早已让他们习惯了不多过问旁人的事。
江峰的脚步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里的宁静,可每一步都像踩在无形的刀尖上。池塘里的水映着岸边的垂柳,风吹过,柳叶轻晃,荡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却荡不散他心头的阴霾。他攥紧了口袋里那封宋麟亲笔写的忏悔信,纸张的边缘被捏得有些发皱,就像他此刻纠结的心情。
快到那座老房子时,他看到一位坐在门口择菜的老妇人,正是方才在院子里见到的那位。老妇人抬起头,再次看到他,眼中的悲痛未减,却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想问什么,又终究没开口,只是默默地低下头,手指机械地掐着菜梗。
江峰在门前站定,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好,请问这里是柳女士,柳艾青的老家吗?”
老妇人此时的双手猛地一顿,择菜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没有去接那封信,只是用布满皱纹的手抹了抹眼角,浑浊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目光定定地看向了眼前的来人,沉默了半晌,这才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 请问您是……?”
“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关于您女儿的事情。”江峰的声音低沉而克制,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我替老先生向您们赔罪。这些年,他活在无尽的愧疚里,直到生命尽头,都没能放下。”
老妇人的身体微微晃了晃,仿佛被这句话击中了尘封已久的伤痛。她缓缓站起身,虽然脊背已经佝偻,却依旧努力挺直了些,目光扫过江峰,又落在石阶上那封信上,嘴唇翕动着,像是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
“赔罪?”她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还有一丝历经岁月打磨后的麻木,“当年她才十八九岁啊……花一样的年纪,说没就没了。我们老两口还有孩子她奶奶守着这空荡荡的屋子,盼着能有个说法,盼了三十年……现在一句赔罪,就能让她活过来吗?”
江峰垂下眼帘,不敢直视老妇人眼中的悲怆。他知道,任何语言在这样的伤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我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但老先生说,这封信里,有他当年的全部实情,还有……他能做的最后一点补偿。”
老妇人沉默了,风吹过院子里的老槐树,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替她无声地叹息。过了许久,她才缓缓走过去,捡起那封信,指尖触到粗糙的信纸时,微微一颤。她没有立刻拆开,只是将信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握住了这三十年来的等待与煎熬。
“你们这些人……害!”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走吧你们。”
江峰抬头看了看她,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也没说。远处的警笛声已经近在咫尺,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他对着老妇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泥土路上,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消失在拐角处。
而老妇人站在原地,望着那封信,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滴在信纸上,晕开了一小片墨迹。三十年的等待,终究以这样一种方式,迎来了迟到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