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敦见状,挺直了原本微靠隐囊的脊背,昂起头,右手抬起,用拇指和食指优雅地分理了一下唇上的八字胡。这个细微的动作仿佛一道无声的命令,那属官与记室立刻如同被针刺般迅速起身,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同厅内侍立的士兵,一起无声而迅捷地退出了大堂,并轻轻掩上了部分门扇。
堂内光线昏暗下来。
“说吧。”王敦朝马清扬了扬下巴,声音在空旷下来的大堂里显得更加尖锐。
马清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约一月前,羯人流寇大举进犯我东平郡范县,彼时气焰嚣张。幸得将士用命,百姓协力,终将其击溃。在清点俘虏时,抓获数名曾效力于王弥麾下的贼兵。据其分别交代,在贵州利县与广饶县交界之处,莽莽山林之中,隐藏着一条鲜为人知的秘径,其宽度,足以容纳一辆辎重车通行。”
王敦放在案桌上的左手不易察觉地微微握拢了一下,但他那保养得很好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如同深潭之水。
马清心中不禁闪过一丝疑虑:难道王敦早已知晓此事?为了打破这瞬间的凝滞,他朝王敦肯定地点了点头。
“说下去。”王敦再次扬头,示意他继续。
“据俘虏所言,利县与广饶之间,有一片望之极其茂密的森林,外人看来无路可通。然而林内却暗藏玄机,有一条可供人马辎重通行的隐秘路径!其入口处,由几棵看似自然倒下、横陈已久的巨大枯木巧妙遮挡,若非知情人指引,绝难发现。”马清描述得尽可能详细。
“你一郡太守,不在东平理事,亲自跋涉至我青州,就为了告知此事?”王敦伸手从旁边的弧形凭几上拿起一柄洁白的拂尘,姿态悠闲地用麈尾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掌,话锋忽然一转,“苟道将(苟曦)可知你此行?”
“不知。”马清如实回答。
“如此说来,你是擅离职守了。”王敦脸色一沉,语气骤然转冷,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非也,”马清立刻否认,他意识到不能让王敦占据主动,不断质疑自己的行为合法性,必须转守为攻,“马清此行,身负兖州公务,顺路前来拜见使君。”他略一顿,语气变得更为郑重,“王弥,起自青州,聚众数万,铁蹄所至,城垣陷落,守令罹难,实为我兖、青、徐、冀四州共同之心腹大患!马清不辞辛劳,亲来青州面见使君,只为同心协力,谋划剿灭此我们共同之死敌。若此举在使君眼中,竟被视为擅离职守……”马清故意拖长了尾音,留下未尽之言。
王敦身体向后微微一靠,倚回了隐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马清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激将:“王使君乃当世公认之英豪,聪慧明断,远胜常人。若连此中轻重缓急尚且不分,倒真会让马清误以为,使君您……或许并无意全力剿灭王弥,以靖地方?”
“来人。”王敦怒眼一睁,朝着门外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