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睁开眼,眼中含泪。
“那不是溃逃,那是掩护!是他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我们这些人的生路!”
“你……你说什么?”
楚夫人的身子晃了一下,几乎坐不住。
“我没骗您。”
夏清清低声道。
她从怀中取出一方褪色的丝帕,上面隐约可见暗褐色的血迹。
“这是那天他塞给我的护身符。他说,若有朝一日还能见到我,让我替他告诉家人,他从未背叛过国家。”
“根本没什么水匪。”
“真正进村的是官兵,一队披甲带刀的人,打着清剿叛党的旗号,实则烧杀抢掠。”
“他们假传军令,屠戮无辜,只为掩盖私吞军粮的罪行。”
“我家十几口人,全死在他们手里。”
“怎么会……官兵怎么能杀平民?!”
楚夫人失声惊呼。
她怔怔地看着夏清清。
“你说……这是真的?”
夏清清苦笑了一下。
“我也不信。那时候我才十岁,什么都不懂,只记得那天早上还和娘一起煮粥,灶台上的米汤咕嘟咕嘟冒着泡,香得很……可黄昏还没到,村子就已经烧起来了。”
“直到我爹把我塞进竹筐,用破草席盖上,藏在柴房角落,我才亲眼看见那些穿着军服的士兵。他们一刀砍倒我娘,血溅了一墙。我哥扑上去喊‘别杀我妈’,结果那人反手就是一脚,直接把他踢进了火堆里,连挣扎都没来得及……”
“我藏的地方很快就被掀开了。就在他们举起长刀要往我头上劈下的那一刻,楚将军来了!他猛地冲过来,一手死死拦住那人的刀锋,另一只手把我猛地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我。”
“我当时吓得瘫在地上,可我还是看见了。楚将军的脸,那么冷,那么怒,可又那么坚定。”
夏清清一边说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打湿了衣襟。
“楚将军当时站在那儿,声音很沉,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那个带头的人:‘为什么连手无寸铁的妇孺老弱都下得去手?’可那人冷笑了一声,说了句:‘村里每个人都是水寇的帮凶,杀一个少一个,斩草除根。’”
“楚将军还想跟他讲理,说这些百姓从未参与战事,怎可株连无辜?可对方根本不听,嘴上说着话,手里却突然出手。趁将军不备,从背后抽出短刀,狠狠捅进了他的肋间!”
夏清清的手攥紧了裙角,指节发白。
“我亲眼看着将军踉跄后退,嘴角溢出鲜血,但他还是撑着没倒。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把我和几个侥幸活下来的孩子推上了岸边的小船,他自己却因伤太重,没能上来……”
楚夫人听完,整个人猛地一晃,差点跌坐在地。
当年,京都传来楚文霖战死的消息时,她还跪在佛堂前整整三天三夜。
那时的她,一直以为他是死在敌军手中。
可没过多久,朝廷就贴出告示,罗列了他十条大罪。
一夜之间,曾经威震南疆的楚家被抄没府邸。
她看到那张榜文的时候,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关在监牢里。
两个孩子被带走充作官奴,另一个刚断奶的婴儿,在入狱第三天便夭折了。
幸亏后来皇帝念及楚文霖早年征战有功。
没有下令灭门,但是收回了一切封赏。
那段日子,她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她几次想一头撞死在墙上,可一想到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需要她。
她只能咬着牙挺着。
楚夫人用力擦了擦眼角,她一步步走向夏清清,紧紧握住少女冰凉的手掌。
“孩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真相。别人帮我一回,我记一辈子。这份恩情,我忘不了,我的儿子们也永远不会忘。”
夏清清抽泣着说。
“好人会有好报,坏人迟早遭报应。我相信,总有一天,楚将军的清白会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