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才有意思。”他拿起一根草,叼在嘴里,“你想啊,等这项目建起来,你可以跟别人说,这红线是我顶着大太阳,在草里滚了一天放出来的,多酷。”
郑丽华被他逗笑了,汗水从下巴掉了下来,滴在了那晒的通红的右手上,晶莹剔透的汗水在手上炸开了花一般,往四处扩散。他抹了把脸,重新架起仪器:“来,景辰,咱们继续测吧。”
最后一个点放出来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红色的标杆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个坚守的哨兵。陈景辰和郑丽华收拾仪器往回走,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觉得腿在发抖。杂草划过裤腿,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大概是麻木了。
回到项目部时,天已经擦黑。彩钢板房里亮着灯,左猷居和黎伍伟正围着桌子和甲方代表讨论图纸,声音此起彼伏。“这里的标高得再降50公分,不然影响排水”“边坡防护得用锚杆,不能用浆砌”……
“你们回来啦?”黎伍伟抬头看见他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弄成这样?”
陈景辰和郑丽华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两人的脸上沾满了泥,衣服湿透了又被晒干,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盐渍,草编的帽子歪在头上,像两个刚从泥里捞出来的“稻草人”。
“山里草太深,不好走。”陈景辰把仪器放在桌上,声音沙哑得厉害,“红线点都放好了,标杆也插上了,明天可以安排人拉警戒绳了。”
郑丽华拿出笔记本,把测量数据递给左猷居:“这是每个点的坐标,复核了两遍,应该没问题。”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却写得一笔一划,格外认真。
甲方代表看着他们,又看了看笔记本上工整的数据,忽然鼓起了掌:“不容易啊,这么热的天,在山里待了一天,辛苦了。”
陈景辰和郑丽华的脸都有点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山里的星星亮得格外早,一颗一颗缀在墨蓝色的天上,像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这片土地。
黎伍伟端来两杯热茶,茶口上还冒着热气。两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吹着晚风,小小口地喝着,茶水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也暖了空荡荡的胃。
“景辰,咱们明天还来吗?”郑丽华问,声音里带着点期待。
“不来了,警戒绳拉起来就好。”陈景辰喝了口面汤,满足地叹了口气,“不过啊,这红线只是开始,后面的安全管理,怕是比放线还难。”
郑丽华点点头,望着远处山坡上那几个红色的标杆,在夜色里像小小的火把。他忽然觉得,今天吃的这些苦,流的这些汗,都像这红线一样,在心里刻下了深深的印记——原来每一份看似简单的工作背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坚持;每一个安全的角落背后,都有人在默默付出。
夜风轻轻吹过,带着玉米叶的沙沙声,像在为两个年轻人哼着摇篮曲。陈景辰看着郑丽华明亮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个牛场项目或许没那么难。只要有这样一群愿意在杂草里放线、在烈日下坚守的人,再荒的山野,也能走出平坦的路;再难的安全管理,也能一步步落到实处。
就像今晚的星星,虽然稀疏,却足够照亮脚下的路。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