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言秽语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有的村民甚至开始推搡黎伍伟的胳膊。他本就不善言辞,被这么一激,脸涨得像块猪肝,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陈景辰赶紧上前把他拉到身后,目光沉沉地看着人群:“动手就没意思了,我们是来搞建设的,不是来吵架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冷静,人群的吵嚷声竟奇迹般地小了些。陈景辰趁机说道:“补助款的事,我们会马上联系甲方和政府部门协调,给大家一个答复。但现在请各位先离开施工区,这里机器多,万一伤着人就不好了。”
“少来这套!”戴头巾的妇女往前跳了一步,指着陈景辰的鼻子骂,“你们这些搞工程的,就会哄人!等我们走了,你们还不是照样挖?当我们是傻子啊!”
她的唾沫星子溅到陈景辰的工装上,他却没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我以安全员的名义保证,在事情解决前,绝不碰这片地。大家可以派两个人在旁边看着,但请不要站在挖掘机旁边,太危险。”
这话似乎起了点作用,村民们的神色缓和了些,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蓝布褂老汉拄着拐杖,死死盯着陈景辰的眼睛,像是在判断他说的是不是实话。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落在工地上,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像一场无声的拉锯。
就在这时,黎伍伟的手机响了,是甲方负责人晏武能打来的。他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声音抖得像筛糠:“晏……晏总,村民……村民来阻工了……”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黎伍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里不停念叨着“好……好……我知道了”。挂了电话,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对村民们说:“甲……甲方说了,让我们先沟通,沟通不了……就报警。”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又炸了。“报警?你还敢报警?”蓝布褂老汉气得浑身发抖,拐杖在地上戳得“咚咚”响,“我们讨自己的血汗钱,你们还想抓我们?没天理了!”
“狗仗人势的东西!”一个年轻村民猛地推了黎伍伟一把,他踉跄着差点摔倒,眼镜滑到了鼻尖上。
黎伍伟扶住眼镜,嘴唇翕动着,眼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他不是怕被打,是觉得委屈——补助款的事本就不是项目部的责任,却要他来面对这劈头盖脸的责骂。那些刻薄的话语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让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算了算了。”他忽然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哭腔,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摸出手机,拨通了土方班组长余澈平的电话。
“余……余师傅,”黎伍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还带着明显的哽咽,“实在不行,就不要在那边挖了,先挖其他地方吧。”
电话那头的余澈平显然愣了一下,声音拔高了八度:“啥?不挖了?黎经理,这都挖到一半了,说停就停?如果一直这种下去,那我们还怎么施工?看这村民的样子,不像是只来一天两天的那种样子!”
余澈平是个暴脾气,说话像放炮仗,震得黎伍伟把手机拿远了些。他看着不远处依旧在争执的村民,心里的火气忽然也上来了,对着电话大声说:“你先喊你工人不要动那里,先动其他的地方就可以了嘛!不可能天天都来堵工嘛!再说了先保障工人的人身安全!”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挂了电话,他背对着人群,肩膀微微耸动着,像是在偷偷抹眼泪。陈景辰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水:“没事,先停了也好,安全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