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了,烧到三十八度五,没做核酸。”老太太抹了把眼泪,“村里医生来看过,说是普通感冒,可我还是想亲自去看看。”
“您听我说,”陈景辰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现在镇上的医院管得严,没核酸证明进不去。您要是贸然过去,不仅看不了孙子,还得被劝返,白遭罪。”他想了想,“这样,您先回村,我现在给镇上的防疫部门打个电话,说明情况,看看能不能安排医生上门看看。您看行不?”
老太太愣住了,随即又哭了起来:“真……真能行吗?我怕给你们添麻烦……”
“不麻烦,这是我们该做的。”陈景辰掏出手机,找到白天防疫巡逻队留下的电话,“您告诉我您家地址,我让他们尽快安排。”
等挂了电话,老太太握着陈景辰的手,一个劲地说“谢谢”,眼泪混着脸上的雪水往下淌,在冻得通红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小伙子,你们在这儿守着,真是积德啊。”
送走老太太,陈景辰和罗勋都没说话。火堆的火苗越来越弱,炭块已经烧得发白。罗勋往里面添了最后几块碎炭,叹了口气:“这炭真的没了。”
棚子里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寒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像要把人冻成冰雕。陈景辰站起来,跺了跺冻得失去知觉的脚,发出“咚咚”的声响,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活动活动就暖和了。”他笑着说,其实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雪又开始下了起来,比刚才更大,像无数只白色的蝴蝶,在棚子周围飞舞。陈景辰望着棚外的风雪,忽然想起刚参加工作时,老安全员说的话:“干咱们这行,就得有股子傻劲,该守的岗,天大的困难也得守下去。”以前他不懂,觉得这是句空话,可现在站在这风雪交加的卡点上,他忽然懂了——所谓坚守,就是明知道难,明知道冷,明知道可能不被理解,却还是一步也不后退。
天快亮时,雪终于停了。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把雪地里的光反射得格外刺眼。陈景辰的睫毛上结了层白霜,像落了层碎钻,他用力眨了眨眼,霜花掉进眼里,涩得他直流眼泪。
“景辰,你看!”罗勋指着远处的雪坡,两个身影正互相搀扶着走来。是郑丽华和夏彦卿,他们的棉鞋早就被雪浸透,裤腿上结着厚厚的冰壳,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像两只在雪地里挣扎的企鹅。
“景辰,换班了。”郑丽华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嘴唇冻得开裂,渗着血丝,“村里说白天他们先守着,让你们回去歇歇。”
夏彦卿也喘着粗气:“车停在那边了,赶紧上车,回去暖暖。再冻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陈景辰望着他们冻得发紫的脸,又看了看棚子里快要熄灭的火堆,点了点头。他和罗勋跟郑丽华、夏彦卿交接了登记本和剩下的物资,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停车的地方走。雪没到了小腿肚,每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劲,军大衣像灌了铅,压得他肩膀生疼。
上了车,夏彦卿发动引擎,暖风“呼呼”地吹了出来,陈景辰和罗勋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不是冷的,是忽然暖和起来,身体反而不适应了。车缓缓驶离卡点,陈景辰从后视镜里望去,郑丽华和夏彦卿正往棚子里搬新的炭块,火光很快又在雪地里亮了起来,像一颗跳动的心脏,温暖而坚定。
车轮碾过雪地,留下两道深深的轮胎印,可没走多远,新的雪花就落下来,慢慢把痕迹覆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一夜,值了。”罗勋靠在座椅上,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却透着股满足。
陈景辰望着窗外白茫茫的山野,点了点头。是啊,值了。至少,在他们的守护下,又一个平安的夜晚过去了。工地上的塔吊还在安静地矗立,村里的灯火还在温暖地闪烁,这些,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回报。
车往项目部的方向驶去,车窗外的雪又开始飘落,轻柔而安静。陈景辰闭上眼睛,任由暖风拂过脸颊,心里却清楚,等休息几个小时,他们还会回到这里,回到这个风雪中的卡点。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这卡点的灯火不灭,这片土地的平安就多一分保障。
这或许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只是一群普通人在寒风中的坚守。但正是这份坚守,像雪地里的炭火,像黑夜里的灯光,在最冷的冬天里,给人最暖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