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方面:?
葡萄氏-寒春(姐姐):? 她不再是那个温婉端庄的闺阁女子。一身素色的粗布衣裙早已被汗水、尘土和不知名的污渍染得看不出本色,紧紧贴在已然瘦削许多的身形上。脸庞被多日的暴晒染上了一层深褐色的风霜,嘴唇干裂出了血口。但那曾经盛满诗书墨香的杏眼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专注火焰。她正和几个同样形容枯槁的妇人一起,奋力拖拽着一块浸透了冰凉井水、沉重异常的粗麻布。她们的目标,是城墙角落里一个临时搭起的、极其简陋的遮阳草棚。草棚下躺着的,是刚从阎王殿门槛被拉回来的三公子。汗水在她额头汇聚成大滴大滴的水珠,沿着鬓角、下颌不断滚落,在布满灰尘的衣襟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湿痕。她的胳膊因长期用力而微微颤抖,指关节因紧抓麻布而发白,每一次拖拽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但那眼神却死死盯着草棚的方向,仿佛那里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
葡萄氏-林香(妹妹):? 相较于姐姐的沉稳坚韧,年轻的林香脸上写满了巨大的恐惧和强压下的慌乱。她的衣服同样湿透凌乱,头发松散地贴在脸颊脖颈。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穿梭在城墙之上相对安全的后方区域。一手紧紧抱着一个蒙着湿布的粗糙陶罐,罐壁沁出的水珠沿着她的手臂流淌;另一只手则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倚靠在背阴处墙根下、因中暑而昏厥或极度虚弱的士兵身边,用颤抖的手费力地撬开他们干裂紧闭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将碗里仅存的一点、混合着珍贵盐粒的浑浊凉水灌进去。每一次靠近那些面色死灰、肢体扭曲的士兵,她的身体都抑制不住地颤抖,眼泪混合着汗水无声流淌。她不敢看那些士兵痛苦抽搐的脸,却又强迫自己去做。
赵柳(赵聪之妹):? 她身份特殊,穿着明显比寒春姐妹稍好些的细麻布裙,但也已被汗水和污垢浸染得失去了光泽。此刻,她正跪在一个临时充当医疗点的、铺着草席的角落,双手浸泡在一盆浑浊的血水中——那是不断为伤兵擦拭降温、清洗伤口后留下的。她的双手因为长时间的浸泡和水桶的提拉搬运,十指关节红肿,指甲缝里塞满了黑红的血污。汗水顺着她光洁却毫无血色的额头淌下,滑过眼角,带出一道道污痕。她没有哭泣,只是紧抿着失去血色的嘴唇,一遍又一遍地拧干布巾,将它覆盖在伤兵滚烫得吓人的额头上、手臂上。动作机械而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以抵御四周弥漫的死亡气息和无孔不入的酷热。哥哥赵聪远在别处,她必须独自撑起这份责任与恐惧。
耀华兴(吏部侍郎长女):? 她展现出了惊人的组织力和冷静。秀丽的眉宇间凝结着坚毅与疲惫,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贴在皮肤上。她指挥着一队由城中健壮妇人组成的“后勤队”,在城墙内侧的下方阴凉处相对而言忙碌着。巨大的铁锅里熬煮着不知名的草药,苦涩刺鼻的气息混合着水蒸气升腾,却又被热浪瞬间吞噬。她语速极快,声音嘶哑却清晰,指派着任务:“你,带人再去城北水井!能打多少是多少!水比金子贵!”“你,把晾着的那些布巾收下来,浸透冰水!快!城头急用!”“还有你,盐!去找盐!哪怕刮盐罐子底也行!”她不顾汗水浸透后背昂贵的丝绸内衬,也不顾脚上精致的绣鞋沾满泥泞,不停地走动、查看、下令。她的存在,是混乱中唯一维系着脆弱后勤补给的生命线。
男性方面:?
三公子运费业:? 他静静地躺在那个简陋草棚下唯一一片可怜的阴影里。身上厚重的、象征身份的银鳞甲胄早已被卸下,只穿着吸汗的白色中衣,但这中衣也已完全湿透,紧贴在他年轻却已毫无生气的躯体上。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死气沉沉的蜡黄色,皮肤滚烫干燥得如同烘烤过的羊皮纸,再也沁不出一滴汗水——?汗腺已经彻底衰竭?。呼吸微弱而急促,胸膛的起伏快得吓人,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喉咙里拉风箱似的嘶鸣。他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失焦,对姐姐寒春撕心裂肺的呼唤毫无反应。偶尔,四肢会无意识地、剧烈地抽搐一下,那是一种身体核心彻底失控的征兆。一块块被井水浸得冰冷的湿布不断地被覆在他的额头、脖颈、腋下、腹股沟,试图为他那?远超三十九摄氏度(实际已接近甚至超过四十一摄氏度)?、如同燃烧炭火般的躯干降温。几个临时充作医官的随营郎中围在他身边,满脸绝望,不断地更换凉水布巾,用银针颤抖地刺着他的人中、合谷等穴位,却如同泥牛入海。空气里弥漫着草药、汗馊味和一种类似熟肉般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这是一具生命即将被高温彻底焚尽的躯体散发的预兆。?热射病?这个无形恶魔的致命獠牙,已深深刺入这位年轻贵胄的骨髓。
公子田训:? 他是此刻南桂城墙上最高、也是唯一的军事指挥官。他身上的玄黑色将军甲胄布满了刀砍箭射的痕迹,在烈日下吸收着恐怖的热量,如同一个移动的烙铁刑具。汗水在他刚毅如岩石的脸膛上肆意奔流,在下颌汇成小溪,一滴接一滴地砸落在滚烫的城砖上,瞬间化作一缕几乎看不见的白烟。他一手扶着腰间佩剑的剑柄,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块粗糙湿润的麻布,时不时用力地在脸上抹一把,试图擦去那永无止境的汗水,看清前方模糊扭曲的地平线。他的嘴唇干裂翻卷,沾着血痂。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却带着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沉重如山的压力。他身后,是?三万五千名士兵(三万五千这个数字,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严格来说,此时能动弹、能勉强站稳在岗位上的,不足三万。城墙之上,每隔几步,便能看到瘫倒在地、痛苦呻吟或已然昏迷不醒的士兵。他们像被烈日烤干的鱼,不规则地分布在滚烫的地面上。能站立的士兵,无论将军还是小卒,都已到了极限。他们倚靠着滚烫的垛口,盔甲下的身体在高温中微微痉挛,眼神因缺水和高热而变得涣散失神,仿佛灵魂已飘离一半。许多人只能机械地、每隔一段时间,凭借残存的意志力,艰难地转动一下头颅,扫视一眼城外那片被热浪扭曲模糊、如同熔岩凝固而成的荒野。每转动一下,颈骨都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呻吟。田训的目光扫过这群沉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袍泽兄弟,又扫过城墙后方那些在绝望中奔走忙碌的女子身影,最后落回在草棚下生死未卜的三公子身上。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的闷哼。三万五千条命,一城百姓的存亡,此刻都系于这摇摇欲坠的城墙之上。他不敢倒下,甚至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他必须?无时无刻?地盯紧每一个垛口,眺望远方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丝烟尘异动,警惕着那些叛军?可能出现的意外?袭击以及?可能出现的敌军?主力动向。他的脊梁挺得笔直,如同钉死在城头的一根铁矛,但在那坚硬的铠甲之下,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哀鸣,意志的壁垒在高温的持续炙烤下,如同脚下的城砖一般,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开裂声。时间,在这种煎熬中失去了意义。每一息,都漫长如一年。
热射病:南桂城的隐形瘟疫?
热射病——? 这个比任何刀枪剑戟都更可怕、更无孔不入的敌人,已然在南桂城中,如同瘟疫般悄无声息却又迅猛无比地蔓延开来,将绝望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它不再是医书上一个冰冷的词汇,而是化身为无处不在的死神,用它那无形而滚烫的爪子,掐住了这座城市的咽喉。
城墙之上,情形最为惨烈。那些身披沉重甲胄、暴露在毫无遮挡的炽烈阳光下、精神高度紧张的士兵,成为了首当其冲的牺牲品。起初只是有人感觉头晕目眩,脚步虚浮如踩棉花,以为是普通的暑热。但很快,症状便急转直下。有人会毫无征兆地一头栽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继而呕吐出黄绿色的胆汁和胃液,秽物在滚烫的城砖上迅速蒸腾出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身体会迅速变得滚烫无比,皮肤干燥得如同砂纸,再也挤不出一滴汗水——?汗腺在持续极端高温的打击下,已然彻底衰退崩溃,失去了调节体温的最后一道屏障。? 体温如同失控的野马,一路飙升,?轻松越过三十九摄氏度的警戒线,直奔四十度以上,甚至达到足以瞬间煮熟蛋白质、摧毁一切生命机能的致命高温(四十一至四十二摄氏度)。? 中枢神经系统被灼伤,意识陷入彻底的混乱和丧失。
三公子运费业的情况,就是这场灾难最触目惊心的注脚。他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在城墙的背阴处,在通往城下的阶梯旁,在临时开辟的“医棚”里(那不过是几块破布和草席搭成的、象征性的遮蔽),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了,呈现出与三公子极其相似的症状:昏迷不醒、皮肤炽热干燥无汗、呼吸急促如风箱、抽搐不止。郎中们几乎已经放弃了治疗,他们的草药在如此凶猛的病魔面前显得苍白可笑。冰块?早已耗尽殆尽,连深井里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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