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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东萨大捷(第1页/共2页)

(公元七年八月初七·记朝)

南桂城,申时(下午三点),气温:三十四摄氏度。?

这温度落在滚烫的肌肤上,竟生出一种近乎奢侈的凉意。三十四度,是劫后余生者能想象到的最温柔抚慰。?湿度:七十二。? 空气依旧带着未散干净的黏腻,但不再是令人窒息的湿牛皮,风终于能穿透单薄的衣衫,带来一丝丝流动的、裹挟着石灰和艾草余烬味道的气息。天空是浑浊的铅灰与淡蓝交织,阳光不再毒辣刺眼,疲惫地穿过薄云,在修补过的南桂城墙上投下斑驳光影。城墙巨大的豁口被粗粝的原木和灰白的新夯土填塞,如同巨兽身上粗糙愈合的伤疤。碎裂的雉堞被削平,断口处裸露出石料的浅色茬口。尸骸的恶臭被更浓烈的生石灰味彻底压制成若有若无的底调,混合着远处飘来的炊烟和新鲜木屑的清香。整个城池,如同一个耗尽心力、遍体鳞伤却终于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病人,在昏沉中发出平稳而虚弱的呼吸。

销金坊,“万艳窟”。

那块墨底金字、密密麻麻刻着“贰仟肆佰陆拾陆”的巨大新牌匾,在午后疲软的阳光下,反射着沉甸甸的光。楼内不复往日的丝竹喧嚣,弥漫着浓烈的桐油、新鲜木材和劣质朱漆混合的刺鼻气味。工匠和幸存下来的龟奴、仆役们正忙碌地修补着被砸烂的门窗、烧焦的梁柱、破裂的地板。敲击榫卯的笃笃声、锯木头的嘶嘶声、刮铲旧漆的沙沙声,取代了曾经的靡靡之音,构成一种奇特的、充满废墟重生气息的劳作交响。

“贰仟肆佰陆拾陆”号房。?

这里曾是“万艳窟”顶楼一间位置偏僻、陈设相对简单的客房。此刻,它充当了公子田训临时的休憩之所。房门虚掩,隔绝了大部分楼下的嘈杂。田训没有躺在榻上,而是背靠着一把粗糙的榆木椅,坐在半开的支摘窗边。他身上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深灰色葛布短衫,领口微敞,露出线条紧绷的颈项和一小片同样疲惫的胸膛。沉重的铠甲、象征身份的锦袍早已卸下,随意搭在角落一个蒙尘的衣架上。

他闭着眼,头微微后仰,靠在冰凉的窗框上。窗外正对着的,是楼下中庭一片狼藉的花园——假山倾颓,焦黑的树桩兀立,唯一幸存的一小片残存的芭蕉叶蔫蔫地耷拉着。阳光斜斜地照在他脸上,勾勒出深陷的眼窝、高耸的颧骨和下巴上凌乱粗硬的胡茬。那十日十夜熔炉炼狱般的厮杀、督建城墙耗尽心血的煎熬,如同潮水褪去后留下的深深蚀刻,清晰地烙印在他近乎静止的面容上。胸膛的起伏极其微弱,只有眼睑下偶尔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轻微颤动,证明他并未沉睡,只是在一种极度疲惫后的、近乎昏厥的假寐状态中沉浮。紧绷如铁的意志终于有了片刻松懈的空隙,沉重的肉身在这难得的“平和”里,贪婪地汲取着每一个稍纵即逝的安稳瞬间。就连楼下偶尔传来一声稍重的敲击,也只是让他搭在膝头的、布满老茧和伤口的手指尖,极其轻微地蜷缩一下,随即又归于沉寂。青楼喧嚣的底色,此刻反而成了隔绝外界纷扰、让紧绷的灵魂得以喘息的屏障。安全?或许只是暂时的幻觉,但此刻,这简陋房间里的沉寂与窗外传来的、重建家园的劳作声响,便是他能抓住的全部安稳。

同一楼层,相隔数间的另一客室。?

三公子运费业同样选择了靠近回廊的窗边。他身下是一张铺着薄薄蒲席的竹榻,身上盖着一层素色细麻薄衾。比起田训深陷的疲惫,运费业的状态更接近于大病初愈后的极度虚弱。脸色依旧苍白,但双颊已不见病态的赤红,细密的汗珠持续而稳定地从前额、鬓角渗出,濡湿了散落在枕边的几缕墨发。他靠坐着几个松软的旧靠枕,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依托其上。

他的目光没有聚焦在楼下的废墟花园,也没有落在斑驳的天花板上,而是长久地、近乎失神地凝望着窗外南桂城浑浊却不再炽烈的天空。那片天空,曾是他噩梦的背景幕布。掌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触手温润的圆形白玉佩,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是此刻唯一能确认的真实。身体深处,那股如同焖烧炉膛余烬般的微弱灼痛感并未完全消失,每一次稍深的呼吸,肺部深处仍会传来滞涩的牵扯感。如同被无形火焰舔舐过的脏腑,虽侥幸未焚毁,却处处残留着灼伤的焦痕。那场席卷整个城池的、远超典籍记载的酷热天灾,像一根无形的毒刺,深深扎在他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心智里。它从何而来?因何如此暴烈?是否蛰伏于天地之间,随时会再度掀起焚城烈焰?这不确定的阴影,比眼前废墟的沉重更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他握紧了玉佩,试图汲取那一点微凉,却无法驱散心头那如同极地冰川般的阴冷与茫然。

底楼,临时辟出的绣坊角落。?

破碎的屏风勉强隔开一小片空间,几张歪斜的绣架被重新支起。葡萄氏寒春和妹妹林香正埋头于绣绷之上。林香的右臂依然吊在胸前,只能用左手勉强做些整理丝线、递送针剪的辅助活计。寒春是主力,她手中拈着一根细小的绣花针,针尖在素色的锦缎上飞快地穿梭。她们在赶制一些简单的帐幔穗子、破损帘幕的修补片。这些活计,是“万艳窟”重建后第一批能换回微薄粟米和盐块的营生。

寒春的动作依旧带着往日训练出的韵律,精准而稳定。但仔细看去,她每一次引针穿过紧绷的布料时,眉心都会不易察觉地轻蹙一下,肩颈的线条也保持着一种细微的僵硬。连续的厮杀、紧张的守城、沉重的劳作,在她年轻的身体里埋下了暗伤,平日强撑着不显,一旦静坐专注,酸痛便如影随形。她偶尔停下,将针在发鬓间轻轻一抿,目光会短暂地飘向楼上某个方向——那里是田训休息的房间。眼神里没有过多情绪,只有一丝近乎本能的确认,确认那扇虚掩的门内,沉重的呼吸依旧平稳。随即又低下头,专注于指间的方寸天地。针尖刺破锦缎,发出轻微的“嗤”声,像一声声细微的叹息。

林香则显得更焦躁些。她左手笨拙地捻着几缕丝线试图分股,目光却时不时瞟向不远处清理瓦砾的杂役,或是楼梯口上下搬运木料的龟奴。最后,她的视线落在角落里一堆沾满泥污、破烂不堪的琵琶、古筝残骸上。那是她赖以生存的伙伴。她下意识地用左手摸了摸自己吊着的右臂,眼神黯淡下去,带着一种前途未卜的迷茫。这青楼,是家,也是囚笼。战火撕开了一道口子,却不知最终会将她们抛向何方。

中庭回廊下。?

赵柳坐在一张小木凳上,面前放着一个盛满浑浊泥水的粗陶盆和一堆沾满血污泥浆、难以辨认原貌的铠甲残片、兵器碎块。她双手缠裹着稍干净的麻布,肿胀虽消,指关节上的淤紫和裂痕依旧清晰。她正用一把细密的铜刷,蘸着盆里的泥水,极其仔细、极其缓慢地刷洗着一块可能属于某位阵亡将领护心镜的铁片。铁片边缘卷曲变形,中心凹下一个深深的箭坑,周围凝结着无法彻底洗去的暗褐色斑块。她的动作一丝不苟,眼神专注得近乎空洞,仿佛眼前这片废铁是世间唯一的圣物。阳光透过破损的廊顶,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下深深的阴影。每一次铜刷划过铁片的沙沙声,都异常清晰。她清洗的似乎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某些无法言说、也无法洗去的沉重过往。她的世界,暂时缩小成了这盆浑浊的水和手中冰冷的废铁。

吏部侍郎长女耀华兴,则在对面的回廊下,整理着另一堆“物资”——十几卷捆扎好的、边缘焦黑的粗纸册页。那是她从城墙内外废墟中,一点点收集、辨认、整理出来的战殁者名单(或遗物标记)。她小心地将一些散落的、字迹模糊的残页,尝试着拼接粘连。她的指甲缝里嵌满了难以洗净的墨迹和污垢,脸上带着长时间专注后的麻木疲惫。青楼的重建喧嚣似乎与她无关,吏部侍郎府的过往也成了模糊的泡影。她存在的意义,仿佛只剩下将这些注定不可能完整、承载着无数破碎人生的名字和符号,尽可能规整地留存下来,如同在时间的废墟上,卑微地刻下一道道注定会被风化的划痕。

与此同时,记朝帝都,广州城。未时三刻(下午两点),气温:四十七摄氏度。?

这里的空气,是凝固的、滚烫的、带着金属腥气的液态熔岩。?湿度?? 在四十七度的绝对炙烤下,数值已失去意义。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烧红的刀片,灼痛感从鼻腔一路烧灼到肺腑深处。宏伟的宫殿群在扭曲蒸腾的热浪中如同海市蜃楼般晃动,金黄的琉璃瓦反射着毒辣的阳光,刺得人双目流泪。汉白玉栏杆摸上去能烫掉一层皮。蝉鸣早已绝迹,连风都成了奢望。空气本身在极致高温下发出持续的、令人头皮发麻的低频嗡鸣。

紫宸殿深阔的殿宇也无法隔绝这灭顶之热。巨大的冰鉴(内藏冬日窖存的冰块)摆放在皇帝华河苏的御案两旁,但寒气甫一溢出,便被周遭狂暴的热浪瞬间吞噬同化,只在冰鉴表面凝结出短命的水珠,旋即又被蒸干,留下道道无力的白色盐渍。殿内侍立的宦官宫女,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深青色的宫袍紧紧贴在身上,汗如浆出,脸色煞白,身体微微摇晃,全靠意志强撑着站立。汗水流淌进眼睛的刺痛让他们不敢眨眼,每一次轻微的眩晕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皇帝华河苏坐在宽大的蟠龙御座上。象征无上权威的十二章纹玄色衮服并未脱下,但衣襟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胸膛上,沉重的金冠压得他额角青筋微跳。他手中捏着一份摊开的奏折,明黄色的绢帛边缘被他汗湿的手指捏得微微发皱。他眉头紧锁,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布满猩红的血丝,死死盯着奏折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胸腔里如同塞满了烧红的炭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肺的痛楚。一股无名邪火在他体内左冲右突,寻不到出口。

“妈的…”一声低沉嘶哑、近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咒骂,打破了死寂。声音不大,却像冰锥刺入滚油,让侍立的所有人身体瞬间绷紧,头颅垂得更低,连呼吸都竭力摒住。华河苏猛地将奏折拍在御案上!沉闷的响声在空旷灼热的大殿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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