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圣明!依臣看……”向平强作镇定地抚掌,震落袖口霜花,“定是那帮宵小趁曙儿酒醉时动了手脚。”他偷瞄皇帝紧锁的眉峰,心中暗叹:若生在现世,这等抽丝剥茧的能耐,怕不是要让福尔摩斯都甘拜下风。
仁宗皇帝忽然转身,火光照亮他下颌绷紧的线条:“明日朕便派人彻查大名府所有销金窟。”龙纹靴踏过满地碎金般的光影,在向平面前顿住,“向师爷博闻广识,可愿随朕走这一趟?”
向平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膝盖几乎要发软跪倒。
窗外风雪呼啸,他却觉得比腊月寒冰更冷的,是皇帝眼中深不可测的笑意。
炭盆里的红炭突然迸裂,火星溅在向平手背,烫得他几乎跳起来。
藏在袖中的石墨芯笔此刻仿佛烧红的烙铁,紧贴着腕骨发烫——那支被赵曙遗失的笔,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的暗袋里,笔杆缝隙中露出的鹿皮边角,每分每秒都在提醒他犯下的大罪。
“简直是混账!”仁宗皇帝突然拍案而起,龙纹软枕被带得滑落,“明日就派人把大名府的花街柳巷全给朕封了!向师爷,你随驾同去!”帝王的余威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向平膝盖一软,险些跌跪在地。
汴京城蔚蓝的天空,洒落下绚丽的光影,透过雕花窗棂渗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向平强撑着保持镇定,声音却止不住发颤:“陛下圣明......只是汴京离大名府路途遥远,恐惊圣驾......”
向平急忙把暗袋中的石墨芯笔往里拽了一下。
右脚不住的颤抖了几下。
他话未说完,便见皇帝抬手按住额头,神色疲惫地重新坐下。
“罢了,到底是远了。”仁宗皇帝揉着太阳穴,龙袍下摆扫过冰凉的地砖,“在这汴京城,总不能真带着御林军去抄了别家的场子。”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眼底翻涌着不甘与懊恼,指节捏得脆响,“曙儿那逆子......真是气死朕了!”
向平悄悄松了口气,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浸透。
就在他以为这场惊涛骇浪即将平息时,皇帝突然又开口了,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说来可笑,朕的国师,竟把牛头山的风水说得一文不值。”他冷笑一声,眼中闪过狠厉,“朕一气之下,便将他下了大狱。”
窗外的北风突然呼啸起来,卷着雪粒拍打窗纸。
向平看着皇帝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心中猛地一沉。
国师被下狱,意味着再也没人知道第二张藏宝图的下落——而他袖中的石墨芯笔,此刻成了唯一的线索。
“可惜啊......”仁宗皇帝幽幽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的雪幕,眼神中满是遗憾,“再也得不到第二张藏宝图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转头看向向平,目光锐利如鹰,“向师爷,你说,这天下间,还有谁能解开这藏宝之谜?”
向平感觉喉头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
暗袋里的石墨芯笔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风雪声中,他强笑着躬身:“陛下天纵英才,定能......”
“罢了,不说这些了。”仁宗皇帝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时间近午,请随朕一起到太和殿就膳吧!”
“好的,陛下。”向平腰间暗袋中的笔,就像一颗烟尘弹。
随时都可能被燃爆。
好在总算被他掩饰过去。
是背上已是冷汗涔涔。
向平退出暖阁时,雪落在他滚烫的脸上,却浇不灭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知道,从弄到那支石墨芯笔的那一刻起,好像时刻都被架在火上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