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向平就让小山子把驿丞和三个蒙面人捆得更紧些,又让车队里的伙计守着,自己则拿着搜出的令牌,去了晋州府衙。
府尹见了令牌,脸色顿时大变——汴京权贵的私兵竟敢在他地界上作乱,这事要是传出,岂不是乱了套。
车轮碾过驿站门口的石子路,向平回头看了眼府衙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搓着腰间的玄铁令牌——那是出发前,上头派来的人亲手交给他的,只说遇着解不开的困局,亮这令牌便能见转机。
先前他只当是寻常信物,此刻攥在手里,忽然想起那人的叮嘱:“账册里记的不只是货目,遇着硬茬子,别硬碰。”
赶车的老王是府州城雇来的马车夫,见向平神色凝重,手里的缰绳松了松,搭话道:“向公子,方才那差役送的啥?莫不是那伙人的供词?说真的,咱跑了大半辈子车,头回遇上偷账册的,还是汴京来的人,这趟活儿可真不寻常。”
向平把令牌揣回怀里,往车外扫了眼——车队里的伙计都是临时雇来的,有扛货的、有修箱的,此刻都各干各的,没人多问,只盼着到地方领了工钱就散伙。
他压低声音对老王说:“老王,你只当这是趟普通运货的活儿就好。这商队本就是临时凑的,等从葫芦谷把东西送到,大伙儿拿了钱就各走各的,今儿个这事,往后别跟人提起。”
老王咂咂嘴,没再多问,只轻轻甩了甩马鞭。
旁边的小山子凑过来,声音压得更低:“公子,那汴京权贵到底啥来头?他不知道这账册里的门道,难不成也不知道咱这商队是临时雇的?”
向平知道有些差使,往往不能放到明面上,只能暗中行事,这之间包括权谋、财力、智商,及掌握全盘运筹帷幄的能力。
这时一些不明就里的飞蛾就会自投罗网。
“他要是知道,就不敢这么冒失了。”向平往车辕上靠了靠,风吹起他的衣角,“他只盯着‘商队’俩字,以为是哪个富商的队伍,想拿账册要挟晋州知府,却不知道这‘商队’是我从府州城临时雇来的壳子,里头装的是要送进宫的遗物。更不知道,这遗物的去处,是当今仁宗皇帝那儿。”
小山子眼睛瞪圆了:“皇、皇上?那他抢账册,岂不是往龙鳞上碰?”
“可不是么。”向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以为抓着了知府和‘商队’的把柄,殊不知那些所谓的‘交易’,本就是朝廷让咱代为经办的差事。他往这临时商队上打主意,跟往朝廷的网里钻没两样。”
正说着,后面传来马蹄声,是府尹派来的差役,捧着个密封的木盒追上车队:“向公子,府尹大人说,这是驿丞和蒙面人的供词,还有那权贵府管家的往来书信,让您收好,说是往后若有需要,府衙随时能作证。”
向平接过木盒,打开看了眼,供词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把如何受指使、何时接头写得明明白白。
他合上古盒,对差役道了谢,转头跟小山子说:“等到了地方,把供词和令牌一起交上去。这临时商队散了就散了,可这权贵的事,得让上头知道。”
车队继续往前赶,车轮滚滚压过路面,老王哼起了府州城的小调,临时雇来的伙计们也开始聊起领了工钱要买点啥。
向平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城镇轮廓,忽然觉得好笑——那汴京权贵费尽心机对付的“商队”,本就是个用完就散的临时摊子,他却为了这摊子,把自己折了进去。
而这趟运送遗物的差事,也因这出闹剧,多了层稳稳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