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去市里大医院做手术,那得花不少钱吧?”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预感,可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李医生皱着眉想了想,算了算费用:
“手术费、住院费再加上药钱,大约得1000块钱左右吧。”
“什么?1000块钱?”吴浩传猛地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变了调,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苦笑着摆了摆手,“还是算了吧,跛就跛了,我这一辈子,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个毛病。别说1000块了,就是500块,我家现在都拿不出来,把我卖了也搞不到这么多钱啊!”
刘玉娥站在一旁,眼眶早就红了,她也无奈地摇了摇头,抹了把眼角的泪,冲着李医生说道:
“李医生,不瞒您说,我家里的情况您也知道,每年收的粮食,去掉公粮,刚够糊口!手术费1000块钱,真的太多了,不是我们不想治,是真的治不起!瘸就瘸了吧,只要人还在,日子总能过下去。”李医生看着夫妻俩憔悴的模样,也只能叹气,最后给开了两副消肿的药,让他们回去按时按量喝,算是尽了份心意。
夫妻俩垂头丧气的回到家,又要忙着晒稻子,把最好的粮食拿去交公粮。
好不容易交完公粮,忙完地里的活,夫妻俩刚想歇口气,吴浩传就对着墙角的破麻袋叹了声气:
“歇不成啊,还得琢磨搬去哪住。”刘玉娥手里的针线顿了顿,也皱起了眉——嫂子柳怀英的话像块石头压在两人心头,当初说得明明白白,让他们秋收忙罢就抓紧搬走,还特意补了句“别等我来催,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这话里的分量,他俩比谁都清楚。
接下来的两天,夫妻俩一有空就围着村子周边转,想找个能落脚的地方。
“要不,去对面岗的那片旱地?”这天傍晚,吴浩传拄着拐棍,指着村对面那片光秃秃的坡地,声音里带着点犹豫。刘玉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心里也犯嘀咕:那是自家前年开垦的旱地,离刘家庄有一里多地,离她娘家远,倒是能少听些闲言碎语,可缺点也明摆着——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除了几座孤坟,连户人家都没有,晚上风一吹,能听见远处乱葬岗的草响,听起来都让人发怵。
“唉!行吧,除了那里,也没别的地方去了。”刘玉娥叹了口气,伸手扶了扶吴浩传的胳膊,“刘家庄不让住,其他村子更不可能收留我们,就去那儿吧,好歹是自家的地,住着也踏实些。”吴浩传点了点头,算是定了主意。
接下来的几天,夫妻俩就像衔枝垒巢的鸟雀,天不亮就出门忙活。吴浩传拖着跛腿,去镇上买了些细竹棍,又从草堆上拽了几大捆干稻草;刘玉娥则把家里能用的旧绳子、破布片都找了出来,帮着搭架子。竹棍当骨架,横七竖八地扎稳了,再把稻草一层层铺上去,盖在顶上当屋顶,四面也用稻草围了起来,勉强能遮风挡雨。
搭棚子的时候,吴浩传不小心踩空了,差点摔倒,刘玉娥赶紧扶住他,眼圈红了:
“慢点儿,别着急,咱们慢慢来。”吴浩传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
“没事,这点活儿不算啥,早点搭好,早点搬过来。”
等棚子搭得差不多了,夫妻俩又开始搬东西。
家里没什么值钱物件,只有剩的粮食还值点钱,还有几只鸡,以及那些老旧的家具,即便如此,夫妻俩也整整搬了三天,终于把所有东西都搬到了棚子里。
几间草房子,他们没有动,因为那是刘成义找人为首建起来的,吴浩传与刘玉娥不想被嫂子说,所以一个草棒子都没有动。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稻草缝照进棚子,在地上洒下细碎的光。
吴浩传坐在地上,看着这简陋的棚子,轻声说:
“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刘玉娥点了点头,伸手拂掉桌子上的草屑,勉强笑了笑:“挺好的,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