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温馨,不是那个冰冷完美的“神”,也不是祭坛上那个扭曲的集合体。
“馨馨……”他喃喃低语。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么这张照片,这份记忆,又算什么?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相框玻璃的反射中,他身后的门口,似乎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身影!
他猛地回头!
门口空无一人。
只有走廊里昏暗的光线,和一片死寂。
张煜的心跳再次加速,一股凉意从脊椎升起。
他放下相框,快步走出办公室,环顾走廊,依旧空荡荡的,仿佛刚才那一瞥只是他的错觉。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也许真的是精神太紧张了。
他决定离开这里。走下楼梯,走出实验楼,外面的阳光依旧明媚,学生们依旧欢声笑语。
他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那个熟悉的老旧教职工宿舍区,走到了那栋爬满藤蔓的、他和温馨曾经拥有无数回忆的小楼前。
阁楼的窗户紧闭着,挂着干净的白色窗帘。
一切,都和他“记忆”中温馨失踪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站在楼下,仰望着那扇窗户,心中五味杂陈。
是梦?是真?
那些恐怖的经历,那些逝去的生命,难道真的只是他潜意识里编造的故事?
是为了掩盖某种他不愿面对的真相?
还是说……眼前这片宁静祥和的校园,才是真正的、精心编织的……牢笼?
他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而彷徨。
他不知道,在对面宿舍楼的某个窗帘后面,一双冰冷的、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林荫道拐角,抱着书本的陈琛,也停下了脚步,望着他孤独的背影,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
一九九七年二月五日,星期三。
岭城大学在连续几日的晴好天气后,迎来一个略显阴沉的早晨。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校园,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似乎酝酿着一场春雨。
没有阳光的加持,那些红砖建筑少了几分暖意,多了些许沉郁。
张煜已经在这个看似正常的“现实”里度过了几天。
他强迫自己像往常一样上课、吃饭、和室友插科打诨,但那份深入骨髓的违和感与警惕,如同附骨之疽,从未真正消散。
每一个熟悉的场景,每一张熟悉的笑脸,都可能在不经意间触发他脑海中那些血腥、恐怖的记忆碎片。
早晨的水房依旧拥挤喧闹。
冷水泼在脸上,刺骨的冰凉让他精神一振。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略显苍白的脸,试图找到一丝属于那段“噩梦”的痕迹,但什么都没有。
“老六,磨蹭啥呢?快点儿,今天老马的《机械原理》,去晚了又得挨骂!”王亮粗声粗气地催促着,一边胡乱地用毛巾擦着他那板寸头,水珠四溅。
他穿着件跨栏背心,结实的肱二头肌上还有未干的水迹,充满了野性的活力。脸上自然也没有那道狰狞的伤疤。
张煜应了一声,拿起洗漱用品跟在王亮身后。走廊里,温阳已经提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在等他们了。
“老大,还是你靠谱!”何木眼疾手快地抢过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赞美道。他个子瘦小,动作灵活,像个没长大的猴子。
温阳憨厚地笑了笑,把装着包子的塑料袋递到张煜面前:“老六,多吃点,看你这两天脸色不太好。”
张煜接过包子,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面皮的香气真实可闻。
他咬了一口,肉馅的汁水在口中蔓延,味蕾传递着熟悉的信号。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他几乎要相信,那地下深处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梦魇。
“老五呢?又不见人影?”王亮一边大口吃着包子,一边四下张望。
“估计又猫在图书馆或者哪个实验室了吧。”老四王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慢条斯理地说。他性格沉稳,话不多,但观察力敏锐。
“管他呢,学霸的世界咱不懂。”雁洋打了个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只要考试的时候记得拉兄弟们一把就行。”
一行人吵吵闹闹地走向教学楼。
阴沉的天气并没有影响学生们的活力,校园里依旧人流如织。
张煜沉默地走在人群中,目光下意识地扫视着周围,像是在搜寻潜在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