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在浓稠的黑暗里睁开眼,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先被空气中厚重的霉味与尘土气息呛得轻咳。她试探着动了动手指,触到身下潮湿冰冷的草垫。
“齐曜……”她轻声唤道,尾音在空旷中消散,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正当她挣扎着想坐起身时,不远处忽然传来铁链拖曳的刺耳声响。一道佝偻的身影提着风灯缓缓靠近,昏黄的光晕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那身影将风灯轻轻放在地上,微光映出一双布满皱纹却难掩温柔的脸。她慢慢在林昭昭身旁坐下,枯瘦的手轻抚过她的发梢,声音沙哑得像是被岁月磨砺过:“阿金,还记得你当年对母亲说的第一句话吗?”
不等回答,她便自问自答,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回忆:“你说……‘阿娘,阿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你等着阿金!’”
风灯里的火苗轻轻跳动,将两人相依的身影投在冰冷的石壁上,仿佛重现了多年前那个在囚笼中相互依偎的夜晚。
林昭昭在昏黄的光晕中怔住,风灯跃动的火苗将母亲眼中闪烁的泪照得清晰。那只抚在她发间的手枯瘦如柴,却带着穿越十六年光阴的温暖。
“阿金!你做到了!“母亲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每个字都裹着哽咽,“阿勒说...他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她突然紧紧握住林昭昭的手,温热的掌心摩挲着女儿的指尖:“是他把阿娘从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带出去的!“泪水终于从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这一次,我的阿金可以亲自带阿娘回家了……”
林昭昭用力闭了闭眼,又睁开。风灯的光晕在视线里晃动,将母亲期盼的面容照得时明时暗。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这不是梦。
霉烂的气味真实地刺激着鼻腔,身下草垫的粗糙感硌得她生疼,母亲掌心的温度更是真切得让人心头发酸。可那些话语里的内容,却荒诞得如同最离奇的戏文。
她狠狠掐了下自己的虎口,尖锐的痛感顺着神经蔓延——太清醒了,清醒得让人绝望。
这个认知如冰水浇头,让她瞬间清醒。
她环顾四周——潮湿的石壁不断渗着水珠,锈蚀的铁栏外是望不见底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霉味。这一切都在告诉她,这里确实是北蛮关押重犯的地牢。
而母亲……林昭昭的心猛地揪紧。
所以婶婶说的都是真的?母亲真的还活着,而且一直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那赫连斥勒这些年表现的深情与悔恨,难道都是演给她看的?
地牢顶隙突然透进一缕天光,照见母亲腕上深可见骨的镣铐伤痕。
林昭昭的声音在黑暗中发颤,每个字都带着不敢置信的刺痛:“您这些年……一直都在这地牢里?”
母亲枯瘦的手指轻抚过石壁上斑驳的刻痕,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痕在风灯下如同岁月的年轮。她苍老的脸上浮现出近乎虚幻的微笑:“只有在这里……”她的指尖停在一道最深的刻痕上,“阿娘才能感觉到我的阿金还活着啊。”
她忽然转向林昭昭,浑浊的眼中迸发出异样的光彩,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现在你来了……终于来了。带阿娘出去好不好?就像十七年前你承诺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