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住了。
母亲的脸?想不起来了。
家在哪?一片空白。
我是谁?……我记得有个名字很重要。
我低头,颤抖的手摸向曾瑶的手背,指尖抚过那个干涸的“瑶”字。
我忘了父母,忘了家乡,甚至忘了……我瘫坐在焦土之上,四肢百骸像是被抽成了灰烬的枯枝,连抬一根手指都像在对抗天地法则。
黑碑沉了,连同那道猩红的“眼缝”一同陷进地底,只留下一道扭曲的焦痕,如断裂的锁链盘踞在裂开的岩层之间。
风重新吹了起来,带着硫磺与血的气息,卷着灰烬打旋。
可我的头……空了。
不是疼,不是晕,而是彻底的虚无。
像一间被洗劫一空的屋子,连墙皮都被剥走,连“我是谁”这三个字,都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母亲的脸?模糊得像隔着一层雾。
家?连城市的名字都想不起。
陆尘……这名字听起来陌生又遥远,仿佛是别人讲过的一个故事。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里的她。
曾瑶的脸依旧苍白如纸,嘴唇发紫,可那双眼睛……终于颤动着睁开了一条缝。
她的手指微微抽搐,指尖蹭到我的衣角,像是怕抓不住。
我伸出手,指腹轻轻擦去她嘴角干涸的血迹。
动作很轻,却自然而然,仿佛做过千百遍。
“别怕,”我嗓音嘶哑,像砂纸磨过铁锈,“老子还在。”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我自己都愣住了——我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凭什么还敢说“在”?
凭什么还能说出这种话?
可身体比脑子诚实。心比记忆更深。
劫火把我烧得只剩一具空壳,但它烧不掉某种东西。
那种东西藏在骨髓里,刻在每一次呼吸的节奏中。
就像我此刻看着她,哪怕脑海一片荒芜,胸腔里仍会闷闷地疼,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死死攥住。
她的眼泪忽然滚了下来,温热地滑过我冰冷的手背。
“……你烧了自己……”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风撕碎,可每一个字都像钉子,凿进我残存的意识里。
我想笑,张了开口,却发现语言像沙子一样从嘴里漏走。
我想说“值得”,想说“我不后悔”,可那些词在舌尖打转,最终只化作一声含糊的喘息。
就在这死寂的废墟上,地下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不是风,不是岩层移动。
那是一种……近乎解脱的呼吸,像是沉睡万年的人终于睁开了眼,又像是某个本该死去的存在,悄然换位。
我胸口猛地一震。
那枚从不离身的铜铃,正贴着心口悬挂,此刻竟无风自动。
叮——
一声轻响,短促而清晰。
紧接着,又是一声。
像是回应,又像是召唤。
节奏缓慢,却带着某种诡异的规律,仿佛地底深处,有谁正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我怔住了,低头看着那枚铜铃,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它冰冷的表面。
它为什么响?
它在等谁?
我又……是谁在等?
曾瑶虚弱地抬手,指尖抚上我的脸颊,颤抖着,像是确认我还存在。
我望着她,点了点头。
她轻声唤我:“主人……”
我点头,不是因为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