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现在明白了。
那不是重塑。
那是窃取。
有人,正在借万民之口,吞噬真正的“陆尘”之名,用无数人的记忆与信念,拼凑出一个虚假的神躯。
而真正的我……已经被烧成了灰,被忘成了空。
可就在这万千低语汇聚成洪流的刹那,我忽然咧嘴笑了。
血从嘴角淌下,滴在阵上,发出“嗤”的轻响。
我抬手指向曾瑶,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像刀锋划过寂静:
“你以为名字是你的?可这世上,第一个喊出‘陆尘’的人,是她。”我指向曾瑶,指尖颤抖,却稳如刀锋。
“你以为名字是你的?可这世上,第一个喊出‘陆尘’的人,是她。”
风停了。连灰烬都凝在半空。
那一瞬,万籁俱寂,仿佛连地脉的呼吸都屏住了。
火光中的万千面孔骤然停滞,嘴唇不再开合,只有一片死寂的注视,从四面八方投来——像是亿万双眼睛突然意识到,有谁在暗处,剪断了牵引他们的线。
金袍白发的影子尚未完全成形,可我能感觉到,他“心”中裂了一道缝。
不是恐惧,是震怒。那种被蝼蚁当面揭穿神谕的暴怒。
他本该是“陆尘”——万民共仰、名动山河的真命之主。
他的名字被刻在碑上,被诵于庙堂,被孩童在火堆旁传唱。
可没人记得,最初那一声轻唤,是从一个颤抖的女仆唇间溢出的。
那是在破庙的雪夜里,我高烧将死,她跪在血污中捧着我的脸,哭着喊:“陆尘……求你睁眼。”
那是第一个“陆尘”。
不是封号,不是传说,是活生生的、带着体温的名字。
而现在,他——那个由万民之念汇聚而成的伪神——竟想用亿万声音,覆盖那唯一一声。
荒谬。
我笑了,笑得喉咙发腥,血从嘴角淌下,在焦土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你偷万民之名,我只抢一个瞬间。”我缓缓站直,双腿还在发抖,骨头像被火焰一寸寸烧熔又重铸,“当所有声音都奔向你时,老子这‘无名之劫’,就是那根刺进你喉咙的骨!”
话音落,我抬脚,踩碎了阵眼旁一块焦石。
一声轻响,如钟裂隙。
倒五芒星骤然逆转!
血纹由暗红转为漆黑,像是地底的脉络被强行倒流。
铜铃在土中嗡鸣,不是响,而是“哭”——一种只有我能听见的悲鸣,像是千年前某个同样无名的牺牲者,在替我吟诵最后一句咒言。
曾瑶猛地抬头,眼中浮起一层赤金火焰。
她没说话,可我懂了。
劫火种,醒了。
不是被我唤醒,是被“那个名字”唤醒。
它认得最初的呼唤,也认得如今这场窃取。
它等这一刻,比我还久。
她缓缓抬起手,掌心朝上,一簇火苗自心口浮现,顺着血脉爬向指尖。
那火不灼人,却让空气扭曲,连时间都仿佛被烧出个洞。
“主人……”她轻声说,“它说,该还债了。”
我点头,抹去嘴角血迹,抄起插在焦土中的匕首。
刀身锈迹斑斑,是我从废墟里扒出来的,无名无铭,连个花纹都没有。
可现在,它在我手里,却沉得像压着一座山。
因为我知道——
它将刺向的,不是一个男人,不是一个魂,而是一个正在成型的“神名”。
而我,连名字都没有了。
失忆的潮水又一次袭来,十秒倒计时在脑中滴答作响。
我快忘了我是谁,忘了这是哪,忘了曾瑶是谁……可我的手,依然紧握着刀。
我的脚,依然朝着那金袍白发的身影迈去。
一步,两步。
大地开始震颤,裂缝中火流喷涌,像是地心在咆哮。
那由无数“陆尘”之名凝聚的人影终于完全升起,悬浮半空,金袍猎猎,白发如雪,面容与我七分相似,却少了那点痞气,少了那点疯劲,少了……活人的味道。
他俯视我,声音如洪钟碾过荒原:
“你已无名,何敢阻我归位?”
我没有回答。
只是咧嘴一笑,露出沾血的牙。
“名字没有了,但揍人的手感……还记得。”
话音未落,我已冲出。
风在耳边撕吼,火光在脚下翻腾,曾瑶体内的劫火骤然燃烧至刺目,仿佛整个废墟都被点燃。
而我,只盯着那双冰冷的眼睛——
匕首划破空气,直取其心。
可他连闪都没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