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不远处是镜湖东岸最忙碌的码头,时近晌午,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码头上的糙汉们吃了饭,好不容易有一时半刻的闲暇,纷纷往码头旁边的酒馆与茶馆中来喝酒吃茶。
一群人闹哄哄的走进酒馆,老板也不恼,本来酒馆开在这个地方,他做的便是他们这些精壮汉子的生意。人群还没有进门,便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我以后也要做一个像少庄主那样的剑客!”
赵梦杰抬头望去,只看到一个半大孩子被后面的五六个汉子推攘着进门,其中一个汉子说道:“剑什么客?你毛都没有长全。”听到汉子的揶揄,那半大孩子羞愤难当,争辩道:“大伯,我已经十五岁了!”其余几人听到那汉子大伯的揶揄,全都大笑起来,那半大孩子似乎也觉得没有底气,又经众人取笑,不免有些心虚。
一行人中另外一个年纪稍大些,汗一直流个不停的中年男人说道:“咱踏踏实实给山庄干活,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老蔡,我不信你就不想回村子。”那中年男子旁边的一个年轻人说道。
被唤作老蔡的那人叹了口气,说道:“回去了又能怎样呢?为了换点稻米,地都全数卖给张大户了。”
讲到此处,原本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冷清下来。今年的旱灾还是太过严重了,他们能逃荒到此处,在镜湖山庄下属的码头找份可以糊口的活,就已经是很大的幸运了。
酒馆中一时充满了叹气声。
酒馆老板借着上酒的机会,说道:“大家也别泄气,给山庄做事,指不得还比你们种地强上几分。”一群人闻听此言,立刻围了过来。老板娴熟地解释道:“你们初来乍到,还不太清楚山庄的规矩。这镜湖周边八成的码头和鱼市都是山庄的产业,不仅如此,东南二十三州,要说水运,那即便不是山庄的船,也或多或少的和山庄有些关系。”
镜湖山庄屹立两百多年,和他对南方水系近乎垄断的掌控,不无关系,这构成了镜湖山庄最大的财源。
老板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像你们现在所做的,不过是最基础的搬运的活儿,月钱才是四五两银子。如果有武艺傍身或者水性好的,还可跟着山庄一起走水镖,押运货物,那月钱便要翻上一番了。”
那个半大孩子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掌柜叔叔,那要是不懂武艺水性也一般的,是不是就没出路了?”
酒馆掌柜回过头,说道:“山庄中每年都会招募人手,训练后参与庄内的巡逻警戒以及执行庄外任务,要是运气好的话,偶尔还能得到庄主亲自指点,只是每年能坚持训练完的没几人罢了,毕竟主持这项训练的,是庄主最得力的手下之一,号称屠夫的赵虎。说起招募,应该就这几天了。”
年纪较大的那个中年男子听完后,摇了摇头,说道:“我这把年纪就不指望了,你们尽可以去试一试,好歹也是条路。”
那位半大孩子听完,竟一时有些憧憬,那些年轻人,也一个个跃跃欲试。
赵梦杰以前不是不知道镜湖山庄会收容流民,并吸纳其中青壮,他以前的对这件事的认知,不过厚厚的名册罢了,现在他才知道,那厚厚的名册所代表的是什么。没人注意到赵梦杰,谁知道镜湖山庄堂堂少庄主,会坐在一个乱糟糟的酒馆中,大口喝酒劣酒解忧呢?赵梦杰将酒馆中所有的酒钱一并结了,悄悄走了出去,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酒馆掌柜。
他好像从来没有看清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镜湖山庄,也从来没有看清藏在镜湖山庄背后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