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眉:“所以你是被这个神秘人打伤的吗?”
高悠悠目光一冷:“是。”
我叹道:“那你为什么不早些和我说呢?”
高悠悠沉默片刻,忽的把小腿的裤子往上一拉,露出了他受伤的膝盖。
我一眼看去,忽的僵住。
他当时受伤的时候只是鲜血渗出,我没看出什么,可如今血被擦了干净,那伤口周围,居然呈现出了一种在极地冻伤后才会留下的特殊青紫色。
我全身血液好像也在这个时候冻结,一种尖锐而可怕的可能性刺入我的心头。
高悠悠把衣服拉回去,沉声道:“那个人的内功路数,和仇炼争的一模一样。”
我眉心猛地一颤,几乎要从原地跳起来。
他却继续严肃道:“但是这个人比仇炼争要强大、可怕许多,最起码,多了二十年的内力修为。”
我掩住内心的波澜起伏,深吸一口气道:“倘若是这样,那他应该把‘天冰缥缈掌’至少练到了第八层……甚至是第九层……”
我曾经疑惑,为什么言风逸在受了我那样赤热的一掌后,居然可以在三天后就活蹦乱跳地来追杀我。
现在我全明白了。
如果当时的“照天耀地门”内,就有这么一位内力超绝、武功不俗的寒掌高手在,那他当下就可以以寒力化解我推入言风逸体内的热力。
他的武功修为比仇炼争强二十年,化解我的热力再轻易不过了。
倘若他真的是练到了第九层,那……那高了我足足两层,岂非完全形成了等级压制?
而且这样一个人,恐怕还是为着聂楚容效命的!
我压住心慌,看向他:“这就是你约我出来单独谈话的原因?”
高悠悠坚定道:“如果你坚持和仇炼争在一起,你必须得知道这个。”
我叹了口气:“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高悠悠目光炯炯地凝视着我,忽道:“你还是要和他在一起吗?”
我的笑容有些发苦,但还是回答道:“是,我还是想试试。”
都到这一步了,再难再险的事儿不也得试试看吗?
要只是门派恩怨,我反倒觉得我们的未来会很难。
因为这世上越简单的事情,解决起来越是很复杂。
可扯上聂楚容这个幕后大BOSS,简单的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了,我反而觉得未来有些明朗了。
倘若查出来,仇炼争那师父或师叔真在给那聂楚容暗中效命,那就是在助纣为虐,是在祸害忠良,一下子就从世外高人下降成黑社会大佬的狗腿子了。
那一向嫉恶如仇、杀贼为先的仇大门主,总不至于帮着他的恶师父(叔)吧?
我把话和高悠悠说了一通,他却只是瞪着我:“反正,你就是要和他在一块儿。”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面上表情幅度并不大,我却从他的口气里竟然品出了极具人味儿的不甘、恼怒,甚至是恨铁不成钢。
我笑道:“你不也还是要走吗?”
高悠悠:“我是要走,你劝不住我。”
我道:“你走可以,但不能这么毫无准备地走,我会拜托阿渡、梁挽,他们欠了我的人情,你带上他们走吧。”
高悠悠眉头一皱:“带他们做什么?”
我道:“凌熙让是不是完全可信,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三个人若是与你联手,天下可没有任何人可以打得过你们。你带着他们去,我才放心。”
高悠悠断然拒绝:“不行。”
我苦笑:“你是在帮凌熙让,你找他们,也是凌熙让欠他们,不是你欠他们的。”
高悠悠迅速摇头:“还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啊?”
“我已经决定找别人了。”
我一愣,道:“谁?”
高悠悠听了这话,居然淡淡一笑。
“还能有谁,郭暖律啊。”
他平时轻易不笑,这次偶然一笑,倒像是画里沉寂的花儿在山崖间绽放了似的,看得我心头一欢喜,真希望手头有个相机,能够在这个时候照下来。
可高悠悠的笑来得快,走得更快,他马上又恢复了面无表情,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见见他……还有他手里的剑。”
但你把想见他放在了前面。
这是不是意味着某种改变?
是不是意味着一座由成见与戒心搭成的高峰,在两年的不离不弃、奔走查案下,终于不再是无坚不摧、不可攀登?
我目光欣慰地看着他,忽然伸出手,想去抱抱他。
我就知道,他当初和郭暖律一定发生了一些更加产生火花的事儿,只是我没有亲眼目睹罢了。
结果我这顺其自然地一伸手,高悠悠迅速躲开,远方的仇炼争也眉目一动,有些站不住了。
我有些担心地看向仇炼争那边,却见他一脸震惊焦急地看着我,高悠悠也瞪我:“你干什么?”
我有些尴尬:“你这回是真的要走了……我,我就想抱抱你啊。”
高悠悠皱着眉:“不可以。”
我继续伸开双臂:“那我不抱你,你抱我行不?”
这话说了和没区别似的,我想想也是要被冷言拒绝的份儿,可没想到话一说完,手臂一张开,高悠悠犹豫了片刻,眉目里浮出些嫌弃不渝。
可他还是抱了过来。
这次不是蜻蜓点水。
是真的长达几秒、接触深厚的拥抱。
他好像还是很不适应去抱着一个人,我靠近的时候,他的动作也有明显的抗拒,但极力压制着把我推开的欲望,像是婴儿学步一样、学着我的样子,把手掌慢慢地、僵僵地,放在了我的脊背上。
我的美丽AI。
真的要变人了呢
我听见远方仇炼争脚下一滑,差点就掉下来。
我抱着高悠悠,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仇炼争笑。
别担心嘛,最后一次了。
仇炼争遥遥看着,可眉头都要飞到天上去了,似乎是有些看不下去,也不好好站了,转眼就坐下来,抬头看天、看地,反正也不看我俩。
一个两个都在吃醋,有什么好吃的?
我撤开拥抱,问了高悠悠这次感觉怎么样,他皱了皱眉,一本正经地描述道:
“刚刚你把脸搁在我脖子上,我感觉有点像被一种泡了九天的死鱼的鳞片……”
“你还是别形容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却看高悠悠率先起身,遥遥地看了远方的仇炼争一眼,仿佛针尖对麦芒,像一种暗暗蓄积的冷意对上了光明正大的警惕。
然后他看向我。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笑道,“但仇炼争宁愿死,也绝不会再伤害唐约。”
他对仇炼争的担心,和仇炼争的担心,竟是出人意外的相似。
高悠悠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过身。
他身材本就高瘦,嶙峋的影子在日光下又无限拉长,落在瓦上像是泼洒了青墨。
但他走了一步,又立刻就停。
微风吹动他的衣袖,仿佛也送来了一句话。
我一脸诧异地抬起头,他却已经走远了。
可他刚刚说的那一句,我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从他口中听到这一句、这种话。
轻轻五个字,无比柔和的一句话。
“谢谢你,小唐。”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月经来了,不得已请假,这章5500字了,今天早点更新,也算是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