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声音却早失了往日沉稳:“禀家主!那姓杨的小子、还有那覃家丫头,两个多时辰前被……被人劫走了。”
“什么!被何人劫去的?可曾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崔曒面色一变,霍然起身道。
“应……应当是太微宫锁甲卫所为。我们山翎卫十几个弟兄、全都中了迷药,方才刚刚醒来……仆下便赶忙跑过来禀报。只记得中招之前,有两个披着锁子甲、肩挎长弓的锁甲卫,与弟兄们斗在了一处……”来人还有些恍惚,似乎一回忆起不久前才发生的事,便觉如梦如幻,竟有些无法分清楚虚实真假。
“锁甲卫……”
崔曒一张脸阴沉如水,眼底却透出深深的不甘与忌惮。旋即又见崔九双目迷蒙,似乎那药力还未散尽,才又道,
“崔九,若是迷烟之类,你们此刻未必能醒转过来;且迷药醒转之后,绝却不似你这般大醉酩酊的模样……看你双颊气色,倒像是中了什么奇毒。”
崔九一听,也觉出几分异样:“家主英明!如今回想起来,这迷药却也古怪!那时刚刚交手,便觉半空中忽地爆开一团干花,接着奇香满院,旋即不知何人洒下一蓬香料……那奇香当真闻所未闻!
仆下只觉浑身一软,仿佛每夜睡倒前那般,却是无比惬意舒服。随后便觉身上几处大穴被人打中,才彻底人事不省。可若说是毒药,仆下还在蜀中唐门时、也不曾听闻这等奇毒,能叫人一息中招。”
崔曒叹了口气:“既已劫走,还说什么?既是太微宫出手,这两个‘烫手山芋’、便权当送给那王缙啦!反正捉这小子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只是有一件,须传告你们五少主和府中幕僚,万不可叫六小姐知晓此事!免得她又痴心妄想、再生事端。”
“家主,太微宫强取横夺、全然不将我崔氏放在眼里,咱们便这般算了么?!”崔九却是忿忿不平道。
“不然,你还要怎样?去太微宫找那王缙,将人再讨要回来吗?”
崔曒冷笑数声,却也是无可奈何。旋即念头一转,面色才又舒展开来,继续向崔九道,
“若是你气不过,明日一早便可放出消息,只说太微宫除恶务尽,已将邙山妖道杨朝夕、覃氏之女覃清捉拿归案,城中祆教余孽,不日便可荡平!届时,胡人便再不敢恶意罢 市、囤积居奇,大伙便又能吃得起粟米了。”
崔九闻言,瞬间明白过来:“家主此计,妙到毫巅!既让崔府甩掉了这两个麻烦,又能叫四处找寻之人、将矛头一齐指向太微宫。”
崔曒又在书案前坐下,随意捧起一卷簿册道:“尤其是那烦不胜烦的乞儿帮!不过一天工夫、便将我崔府门庭吐得臭不可闻,还说什么‘一日不见杨少侠,日日都来拜崔家’。这下倒要看看那些腌臜乞儿,敢不敢跑去太微宫闹事!”
翌日上午,大约是得了崔九放出的消息,那些臭烘烘的乞儿们,果然没再跑来崔府滋扰。
这日恰好休沐,崔曒起得颇晚。刚梳洗穿戴完毕,却见崔大从外间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拱手便拜道:“家主!麟迹观观主元夷子佟春溪,并风夷子、雪夷子两位道长,今日又在阍房中等候拜见。说是若还见不到家主,便要一直等下去。还说、还说要……”
“还说什么?!”崔曒见他吞吞吐吐,登时声音一沉、语气更加重了许多。
“还说六小姐乃是‘天生道种’,与她师徒之缘未尽,预备带六小姐回麟迹观静修,不必再理会府中凡尘俗务……”崔大壮了壮胆子,终于将佟春溪原话、又小心复述了一番。
“放屁!”
崔曒气得一掌拍在几案上,罕见地爆了句粗口。木梳、菱镜等物纷纷跳起,落得到处都是,“怪不得元相他们向来不喜道门,果然盛朝养了一群故作高深、误人子弟之徒!”
“那么……老仆便寻个由头,还将她们打发走便是!”崔大恭身行了个礼,便要就走。
“回来!”崔曒叫住他,沉吟片刻道,“还是叫来正堂一叙吧!似这般躲躲闪闪,终非长久之策。免得那些方外之人又得了把柄,说我崔府不尊师重道。”
一盏茶后,佟春溪等三人在崔大带引下,款步进了正堂。一眼便瞧见了端坐在主位上的崔曒,竟没有起身相迎之意。
佟春溪也不着恼,拱手笑道:“崔师弟,许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