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瞬间白得像帐外的雪,伸手去抓传令兵的衣领:\"怎么回事?
是风暴?
还是......\"
\"不是天灾。\"传令兵喘得厉害,\"周将军在礁石上发现了箭头——三棱青铜镞,不是咱们的制式。\"
帐内的空气突然凝固了。
刘备慢慢松开海图,龙袍在案上滑出褶皱。
他望着陈子元,目光里有他从未见过的犹疑:\"子元,这海......真的要继续探?\"
陈子元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第一次见海时,在琅琊港,海浪卷着碎木片拍在脚边,像极了新野城破那日的血浪。
那时他就知道,有些路,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探。\"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一样钉进帐顶,\"把剩下的楼船全修了,再从会稽调二十艘民船充军。
告诉周泰,活要见人,死要见船。\"
刘备盯着他,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比雪还冷:\"你总是这样,拿别人的命赌你的宏图。\"
\"臣赌的是大汉的未来。\"陈子元弯腰拾起海图,墨迹在他掌心洇开,像团燃烧的火,\"陛下若怕,臣愿领旨去南海。\"
\"不必。\"刘备转身走向帐门,龙袍扫过石韬脚边的行囊,\"你还有更要紧的事——盯着石韬的使团。\"他掀帘时,雪光涌进来,照见他鬓角新添的白发,\"左贤王的使者三天前就到了雁门关外,带着二十车羊粪当礼物。\"他的声音被北风撕成碎片,\"他们说,要看看汉使的诚意。\"
石韬攥紧腰间的汉节。
节杖上的红缨被雪水浸得透湿,贴在他手背上,像道正在结痂的伤口。
他望着刘备的背影消失在雪幕里,又转头看向陈子元——军师正盯着海图上的红点,眼底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暗潮。
\"石大人。\"陈子元突然开口,从袖中摸出个小铜瓶,\"这是防狼毒的药粉,撒在帐篷周围。
左贤王的巫师......\"他顿了顿,\"不喜欢汉人身上的味道。\"
石韬接过药瓶,指尖触到瓶身的温度——是陈子元贴身暖了半日的。
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乌桓,也是这样的药瓶救了他的命。
那时乌桓王的酒里下了毒,他吐得昏天黑地,却还是笑着把最后半块盐砖推了过去。
\"军师。\"他把药瓶装进怀里,\"若左贤王要见陛下的手书......\"
\"我会让陛下写。\"陈子元的目光投向帐外的雪,\"但你要记住,咱们给的每粒盐,都是插在草原上的刀。\"
石韬点头。
他背起行囊时,听见帐外传来驼铃——是使团的骆驼队在等了。
北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他摸了摸怀里的罐头,铁皮已经凉透了,像块凝固的血。
远处传来胡笳声,呜咽得像狼嚎。
石韬拉紧皮裘,跟着驼队走进雪幕。
他不知道,此刻在雁门关外的匈奴帐篷里,左贤王的儿子正攥着把青铜刀,刀尖挑开块汉人送来的腌肉——肉香混着铁腥,在篝火上飘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