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长随,姜淮走到院中。夜空无星,沉闷得令人窒息,仿佛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他知道,这份奏折一旦送入宫中,必将引起轩然大波。
他望着京城的方向,缓缓握紧了拳头。
这一次,他不仅要惊涛,更要拍岸!
…
密折如同离弦之箭,携着雷霆万钧之势,射向紫禁城。而江宁府,在风暴来临前的这一刻,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码头的修缮工程依旧“热火朝天”,市舶司的税吏照常收着“规矩钱”,府衙的属官们依旧每日点卯。
只是看向姜淮的目光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探究和隐藏极深的忌惮。
姜淮依旧每日升堂、批阅公文,甚至偶尔还会去码头工地“视察”,神色平静如常,仿佛那封足以掀翻无数官帽的密折从未存在过。但他书房里的灯火,熄得越来越晚。
他在等。也在准备。
他知道,无论皇帝如何决断,江宁府的天,都快要变了。
最先到来的,并非圣旨,而是浙江巡抚衙门的一封六百里加急公文。
公文语气严厉,斥责姜淮“行事孟浪,未经详查便妄动港务,听闻更欲插手市舶事宜。
已引发商贾不安,洋人疑虑”,责令其“即刻暂缓一切针对码头之非常举措,谨守本职,维持地方安稳,俟省垣派员核查后再议”。
这封公文,看似是上级对下级的正常训诫,实则是对姜淮的严重警告和施压。显然,江宁这边的某些人,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将风声捅到了州城,试图借巡抚之势来压制姜淮。
钱通判捧着这份公文来到书房时,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色:“知府大人,您看这……巡抚大人动了雷霆之怒,此事恐怕……”
姜淮接过公文,扫了一眼,随手放在一旁,淡淡道:“巡抚大人关切地方,乃是常情。
我等依律办事,整饬港务,亦是为保障税源,维护朝廷体面。何错之有?省垣若要核查,本府欢迎之至。一切事宜,照常进行。”
钱通判碰了个软钉子,脸色微变,只得讪讪退下。
姜淮心中冷笑。省垣的反应,恰恰证明他捅到了痛处。这更让他确信,自己手中的证据,分量足够重。
巡抚的公文未能让姜淮退缩,暗地里的力量开始浮出水面。
当日下午,市舶司提举太监刘如,竟亲自摆开仪仗,来到了江宁府衙!
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市舶司虽级别不如府衙,但因直通内廷,地位超然,提举太监向来不把地方官放在眼里。
如今竟亲自上门,可见其压力之大。
刘太监身材肥胖,面白无须,穿着簇新的蟒袍,说话带着特有的尖细腔调,看似客气。
实则倨傲无比:“姜知府,咱家今日前来,是听闻知府近来对码头事务,颇为‘费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