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都头撩起车帘时,粗粝的指节还带着勒马留下的红痕,快!“他声音里裹着未散的风尘,“别让老师爷踩着泥水!”
几个狱卒如临大敌般冲上前,七手八脚扶住颤巍巍的老者。
老人鹤发在夜风中乱舞,玄色长衫下摆沾满泥点,却掩不住腰间褪色的獬豸纹玉佩——那是历任江州师爷的象征。
“老师爷!\"府尹快步迎上,烛火在他官靴前投下晃动的阴影,“还请您长掌眼!”捧着文书的双手微微发颤,封皮上的朱砂印在夜色里红得刺目。
老人接过文书时,枯枝般的手指在烛火下映出嶙峋暗影。
他凑近烛光,浑浊的眼珠几乎要贴上纸面,喉间发出含糊的“啧啧”声。
衙役们屏息凝神,连呼吸都似凝成了冰。
突然,老人枯瘦的手指重重戳在某处:“这'宁死不归降'五字!”他的指甲刮过纸面,“你们瞧这笔锋转折处的凹陷,篆体'归'字的右耳旁暗藏其中,分明是用隶书遮掩篆字!”
话音未落,老人已将文书掷回,转身便要登车。
府尹还欲挽留,却见那马车已在夜色中化作一个模糊的墨点。
“大人恕罪!”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吕押司带着原先衙役跌跌撞撞奔来,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卑职办事不力,让大人蒙羞!”他额角还渗着血珠,显然是赶来时摔了跤。
府尹轻叹一声,亲手将人搀起。烛火照亮吕押司狼狈的面容,官袍下摆还沾着草屑“起来吧。
他的声音难得温和,“能查到文书端倪,已是大功一件。”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廊柱后转出。向平整了整微皱的青衫,腰间伸缩笔随着步伐轻晃。
当他对上府尹审视的目光时,忽觉后背泛起一阵寒意——回忆当时被关在狱中,背后暗影处正是这双眼睛,带着审视死囚般的冷意。
“向师爷好手段!”府尹突然抚掌大笑,眼中却无笑意,“用假文书自证清白,当真是胆识过人。”
说罢竟要行大礼,惊得向平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扶住那沉甸甸的官袍:“大人折煞小人!草民不过略通笔墨,怎敢当此大礼?”
夜色刚亮透一会,风卷着几片枯叶掠过阶前。
向平望着府尹远去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官袍上冰凉的绸缎触感。
这场惊心动魄的文字博弈虽已落幕,可当他瞥见远处墙头上晃动的黑影时,后颈的寒毛却突然竖起——谁能保证,这不是另一场算计的开端?
俗话说官家两个口,是死是活由他说了算。
可是在当时的情景,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么接下来,向平在认真思考另一个可能要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