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廷往床边挪了挪,声音放得格外和蔼,怕惊扰了他:
“这里是马邨镇陆家村,咱们这村子靠着河。今早天刚亮,我孙女周帆去河边跳板上洗衣服,一眼就看见你漂在水边的踏板上,赶紧跑回来叫我。我把你抱回来后,立马去村里请来了陆医生,他给你清理了伤口、并取出了子弹,还给你挂了水,你这才保住一条命。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人啊?怎么会在河里?看你腿上的伤,又是谁打伤了你?”
“爷爷,小妹妹,真是太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了。”小伙子说着,想抬手道谢,胳膊却软得使不上劲,只能又轻轻落下,他喘了口气,慢慢说道,“我是皖省h市人,我叫吴浩宇。我这次来这边,是陪着我朋友过来的,他来寻他堂哥,说是堂哥偷了家里的钱,跑到这边少林寺学武功,我和他的叔叔婶婶,我们四个刚出汽车站,就被一个假和尚,把我们骗上了三轮车,一直拉到一个破旧的窑厂,我瞅着不对就拉着朋友跑,可是,那窑厂里的人相当厉害,我根本打不过他们,更不可能救出我的朋友他们,最后只能一个人逃走了。”
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干哑的喉咙,眼神沉了沉:
“我想着得赶紧报警,就摸去了派出所,可没想到啊,那派出所的所长,还有个姓张的警察,竟然和那伙坏人是一伙的!他们再次把我骗到轮窑厂,幸亏我提前识破他们的真面目,趁他们没反应过来再次逃脱。”
“结果在逃跑的过程中,那姓张的警察追不上我,直接就开枪了,子弹打中了我的右小腿,当时疼得我差点晕过去。我咬着牙一瘸一拐地跑,好不容易冲上了大河埂,可腿实在受不住力,猛地一软,就从河埂上摔了下去,顺着又陡又滑的河坡滚进了河里。”
“我哪想到那河水看着浅,底下竟那么深,水流也急得很。虽说我识点水性,可当时腿上流血不止,浑身都使不上劲,想快速游到河对岸根本是不可能的。我拼了命往岸边划,刚游到河中心就没了力气,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幸好这时候漂过来一大片水草,绿油油的缠在一起,我赶紧伸手抓住,借着水草的浮力,就那么顺着水流往下漂。”
“中途我试着想爬上河坡,可那坡又陡又滑,我受伤的腿一动就钻心疼,根本用不上力,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手指都磨破了。没法子,我只能再次抓着水草,仰着头打着仰泳,继续向下游漂,眼睛一直盯着两岸,就盼着能找个平缓点、能爬上去的地方。”
“也不知飘了多久,身上的血好像也流了不少,身子越来越沉,头也晕乎乎的,有好几次眼皮都快粘在一起,差点就睡了过去。可我心里清楚,这时候万万不能睡,一睡恐怕就真醒不过来了,我就使劲咬自己的嘴唇,硬逼着自己撑着。”
“就在我眼睛都快睁不开、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忽然看见前面有个木头搭的码头,还有台阶,一直延伸到河里。我当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松开水草,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往码头游,等手指终于抓住码头那块湿漉漉的踏板时,浑身上下一点劲都没了,连把自己拉上去的力气都没有,眼前一黑,就失去意识了……”
听完浩宇这一段带着喘息的讲述,周正廷气得脸都红了,猛地一拍旁边的旧木桌,桌上的粗瓷碗都被震得跳了跳:
“真是岂有此理!法制社会,和平年代,竟然还有这种事!没想到我们这边的警察队伍里,竟然有这等通着坏人的败类!这简直是败坏风气!”
周帆在一旁听得眼睛都红了,小手攥着衣角,替浩宇捏了把汗,见他说完了,赶紧仰起脸安慰道:
“浩宇哥!你不要灰心,坏警察肯定是极其少有的,大多数警察都是好的!既然派出所那里靠不住,咱们就去市里公安局报案,我听说市里公安局管着下面的派出所呢,那里肯定没有坏警察!到时候咱们把情况说清楚,一定能把那些坏人还有坏警察都给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