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徽不懂药理,看刘彻的脸色都能够知道,那所谓的丹药里不定有多少让人身体燥热的东西。
偏刘彻似是认定了世上有长生不老药,一个劲的招了那些方术士进宫,一再的试药,不知花了多少钱。
结果如何,看他如今的模样可知。
花钱找罪受呢。
催吐的药很快拿上来。
倒是有人要拦,有意提醒刘徽,刘彻可是服用丹药才这样的,如何能够将丹药都催吐出来。那不等于白吃了吗?
可是刘徽不是要听人安排的人,刘彻的情况,比起信这些人,刘徽更相信霍去病和韩开他们。
当务之急是要把刘彻弄醒。
刘徽在,如何救治刘彻由她做主,再有不满,谁也不敢多嘴多舌。
催吐后再服药,以肉眼可见,刘彻的气色好多了。
将近天明时,一直昏沉,浑身发烫的刘彻终于幽幽转醒,看见刘徽和霍去病那一刻,刘彻下令道:“把那些方术士全都捉起来,杀。”
得,反应过来被骗了啊!
所以秦始皇的教训刘彻从来没有吸取过。
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对,人类从来不会在历史教训中吸取教训!
刘彻的命令刘徽不管,霍去病也不管,他们都是光杆的司令,手里除了那几百的府兵啥也没有。
方物得令赶紧吩咐去。
刘徽听到刘彻醒来第一句话是要杀方士术,倒想说也不见得全都是骗子,话到嘴边还是闭上了嘴。
骗不骗的,能让刘彻选到身边的人,怕是没少糊弄刘彻。敢糊弄就得敢死对吧。
他们自己种下的因果,由他们自己承担。
“陛下喝些水。”霍去病在此时端过水要喂刘彻,刘彻撑起来,喝了半杯水才问:“你们怎么会来?”
刘徽答道:“昨夜见未央宫有些杂乱,担心便来了。还好父皇无恙。”
听得出来,刘徽很是担心的,刘彻的心情算不上好,他能够感受到身体在不断的衰败,他不想接受自己的老去,却又不得不接受。
目光望向刘徽,刘彻突然问:“阿徽愿意为朕逆天改命吗?”
刘徽可以改霍去病的命,也定可以改刘彻的命对不对?
从刘彻的一句话里,刘徽听出刘彻的言外之意。
“父皇的命有需要改的地方吗?您是大汉的皇帝了。凡有所得,必有所失。表哥活下来了不假,表哥不能再上战场,多年来一直静养,不曾再像以前一样能够策马远征,父皇,您能接受?”刘徽只将事实道来,好让刘彻别以为一切诸事可以随意改变。
怎么可能。
霍去病无法再像以前一样驰马纵横,也不能再上战场,刘彻分明看在眼里,自知刘徽非是危言耸听。
刘彻想清楚,他当真要付出那样的代价?
刘徽的意思刘彻岂不懂,有那么一瞬间怔住了,他从来只想得,不想舍。
可是,此事由不得他。
“朕无事了,你们守了朕半夜,早些回去吧。”刘彻不再揪此话题不放,顺势提出,好让刘徽和霍去病退去。
刘徽和霍去病都一样,没有多留之意。
刘彻已然醒了,都号过脉了,没事。
待在刘彻跟前,刚病了一场的人,心里不定打的何种主意,刘徽也不想引起他更多的猜度。
等他们一走,刘彻道:“把昨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朕。”
刘彻的未央宫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卫子夫和刘据都不可能不知道,刘徽和霍去病从未央宫出来,即往椒房殿去。
果不其然,卫子夫和刘据都在等着。
“母亲放心,父皇无恙。只是小病。”刘徽说得风轻云淡,一个个听着的人心情十分复杂。
卫子夫暗松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陛下定是醒了。你去请安。”
天家的父子,相互之间有多少真情,多少假意,说不清楚。
但刘彻在病倒前下令不许太子入内,可见……
刘据忙道:“是,我这就去未央宫。”
没有多和刘徽说些什么,也不需要说,他在太子之位上一日,须做好太子该做的事。
至于以后如何,他就等着他姐救他!
刘彻一病,刚醒来即把方术士全捉了起来,而且下令全杀了!
当下有人意识到,好样的,刘彻那儿分明是察觉不对了,知道这些人都是骗人的。
眼看杀令一开,终是孙胄进言道:“方术士们虽然可恶,也非一无所长。陛下只要处死几个首恶之人即可,何必要落得一个不能容人的名声?几个骗子生死事小,陛下的名声最重。”
刘彻不在意死后之名?
在意的。
闻孙胄继续道:“想秦始皇之所以落得恶名,也跟杀方术士有关。”
提起秦始皇,得了,刘彻终是松了口,杀了几个可恶的骗子,剩下的都逐出长安。
知孙胄的谏言为刘彻听取,朝里内外,都稍松一口气。
方术士不少,好几千人。要是把他们全杀了,真不好。
因着一病,刘彻心情不太好,意识到自己让人耍了,刘彻更喜怒无常了。
伺候的宫人战战兢兢,刘允去未央宫回来都说刘彻心情很不好,朝堂上的人都害怕。
刘徽听刘允说起谁今日受了罚,终是道:“阿允,往后宣室内的事,记住了,看到了只能记在心里,不得对外透露半个字。”
注意到刘徽郑重的脸色,刘允明显一愣,追问:“连外祖母和爹爹、娘亲都不可以说?”
“不可以。如果你想告诉谁,你要征得外祖的同意。”刘徽不坑女儿的补上。
刘允这下明白了,“就跟拿祖祖的东西要经过祖祖的同意一样的道理。”
正是呢。
刘允明白了,从那以后呢,她倒是每日还像以前一样,遇见好看的好玩的事都会同人分享,但不会像倒豆子一样全部倒出来。
而且说完后尤其记得补上,“祖祖说可以说的。”
可以说的说了,不可以说的半个字她都没有多说。
只是,刘允又一回回来同刘徽道起刘彻又发了好大的火,她有些害怕呢。
刘徽知晓刘彻心情不好,他要发泄是他的事,但天天那么吓唬孩子有意思吗?
忍了又忍,刘徽在刘彻病好后终于是再次踏足未央宫。
她来,一路进了宣室,听到屋里传来刘彻的声音道:“滚。”
一个滚字,一人连滚带爬的冲出来,看到刘徽时也被吓了一跳,忙见礼道:“长公主。”
刘徽注意到对方身上的打扮,是宫中内侍,无意同人计较,让人下去。
绕过人,刘徽殿内走去,早有人入内禀告,“陛下,未央长公主来了。”
刘彻应一声,便看到刘徽走了进来。
“父皇。”刘徽见礼,刘彻抬眸扫过她问:“怎么来了?”
“父皇近些日子心情不好,以令内外臣子都战战兢兢,我来看看父皇。也想问问父皇打算如何?”刘徽立在刘彻对面而问。
刘彻瞥过刘徽一眼,“何意?”
“阿允让父皇喜怒无常吓着。父皇要是还想继续发火,近些日子我想让她不来未央宫。”刘徽直言不讳,刘彻要发火是他的事,不能因为他想发火就得让刘允承受。
刘彻沉下脸,眼下一片阴暗道:“不成。”
他说不成,别人不管愿意与否都只能听从。刘徽可不是。
“父皇自己不心疼孩子,我心疼自己的孩子。”刘徽抿唇同刘彻开口。
想不到刘彻不客气的呛道:“你若是心疼便不会把她丢在宫里。”
“我倒是想带她离开宫中,父皇答应吗?”刘徽不客气的回怼。
小时候也就算了,他们要往平阳去,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怎么能够舟车劳顿。
后来刘徽是想把刘允带在身边,是刘彻不乐意。
刘彻冷嘲热讽道:“你没有舍不得,再心疼还不是不肯为阿允留在宫中。你像一个母亲吗?”
刘徽眼中尽是冷意道:“为不负父皇多年的教导,不受制于人,我确实不像一个母亲为了孩子心软,我以为父皇该对我赞许有加。怎么父皇似是不满意?”
父女交锋,你一言我一语,相互不客气的怼着,伺候的人吓得胆颤心惊,都快忍不住跪下了。
沉默之后,四目相对,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那一份不满!